原來阿珂也知曉此事。黎風烨一面郁悶他也瞞着自己，實在可惡，一面思慮謝明青叫他離去，竟是出于黎當歸情況，心中寬慰許多。

趁黎風烨不出聲，謝明青拍開黎風烨的手，“你好好想想。”

黎風烨立馬抓住謝明青，“我早已知曉。”

“爹為了救治書生如此行事，他的選擇，我沒有理由幹涉。”黎風烨語氣堅定，“爹、娘、郭伯武功不容小觑，還有大師姐鎮守山莊，誰能動他們？那日竹居門前，我提筆寫信正是向山莊傳訊，阿珂，莫非你沒瞧出來？”

謝明青搖頭，“黎大俠寫得急，字也不好認，我的确沒發現。”

黎風烨無語又無奈，伸指戳了戳謝明青腦門，“不好認？不好認你以前還讓我給你抄書！少跟我開玩笑。”

謝明青吃痛皺眉，卻被他這一指逗笑，好一會才神色平複，湊近黎風烨，與他額頭相抵。

仿若秋水的雙眼凝視自己，黎風烨聽見謝明青輕聲說：“阿烨，我怕你後悔，怕你像我一樣後悔。”

“我不後悔。”黎風烨道，“你為什麼後悔？”

謝明青沒有回答，說：“不後悔？黎大俠，你莫要與我說生死有命。”

分明是你曾經與我說逝者已矣，生死有命。黎風烨咬牙切齒：“我不會說。阿珂，我們誰都不清楚未來發生何事，但我知道，書生恐怕會死，你這真氣惡化，恐怕也會死！我隻在乎當下！”

“阿烨……”謝明青歎息。

觀他神色，黎風烨更急。

唯恐驚醒另外三人，黎風烨聲音壓得越來越低：“山莊每逢十日便向我傳一回信，爹娘的筆迹我認得，他們好着呢。内力尚能再練，魔教不也就在附近？我先去把他們鏟了，看誰能上苦梅山！”

謝明青頓時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若不是魔教呢？”

“爹娘平生與人無冤無仇，除了魔教，還能是誰？阿珂，你是不是知道什麼？”黎風烨反問。

謝明青搖頭，“我不過是想起了謝當家，還有你說的嘉王。”

奇怪。謝當家之死另有隐情？嘉王病重當真因為他人背叛？心猛地一跳，黎風烨脫口而出：“你果然是——”

謝明青打斷：“阿烨，如若尋不見鬼門峽，亦不得醫治之法，我們一同回北地吧。書生，青瀾，我們一起。”

“當然！”黎風烨斬釘截鐵。

謝明青颔首，“時辰已晚，黎大俠快些歇息吧。”

他避開黎風烨，轉身邁向洞穴，被“阿烨”“回北地”填滿腦海的黎風烨跟着走出兩步。冷風一吹，跳到嘴邊的卻是更加震耳欲聾的“我們”二字。

黎風烨飛快拉住謝明青，逼他面對自己，“我們？”

謝明青點頭，“嗯，我們。”

黎風烨忽然不動了。他雙手抓住謝明青小臂，盯着他不說話。

謝明青疑惑：“怎麼了？”

“可以嗎？”黎風烨問罷，不等謝明青同意或否，傾身吻上了那瓣唇。

*

耳旁的鼻息越來越重，黎風烨适可而止地松開謝明青。

兩人一分開，黎風烨立馬把謝明青抱得更緊。

分不清是誰的喘息裡，謝明青緩緩問：“黎大俠這回怎麼不說‘若你不願意，推開我’了？”

黎風烨摸着謝明青臉頰，虛咳兩聲。

謝明青又問：“黎大俠不是說好了不再輕薄我麼？”

眼前人唇瓣被自己吮得發紅，黎風烨舌尖發麻得也不太好受，心虛地沉默半晌，才尋了個由頭狡辯：“你說……你說要與我回北地，要回我老家，不就是願意嫁給我的意思？你當真決定嫁給我了，我還不能親一口麼？”

何況你也沒有拒絕，還咬我！最後這句話隻能留在黎風烨心底。

“……”謝明青雙眼輕眨，“我卻記得漢南時，黎大俠說‘你若想家，閑暇時我便與你一同回家看看’，照黎大俠的看法，明明是黎大俠先——”

黎風烨順其自然地接話：“那不就更對了，鳴春山莊也是家，是你和我的……家。”

謝明青殷紅的雙唇動了又動。

他最終望向洞穴裡安睡的三人，小聲道：“黎師兄還是與從前一樣，既不懂禮數，也不害臊。”

瞧他睫毛撲扇，心滿意足的黎風烨不與他計較，随口答：“你要的黃金白銀我會準備，屆時你可不能再說我不懂禮數。”

謝明青看着他，許久不語，獨自坐在洞口守夜。

将近一日一夜未眠，見他不吱聲，黎風烨轉身歇息去了，哪知謝明青突然又說：“我加碼了。”

“多少我都出得起。”黎風烨話罷，雙眼耷拉，幾乎一瞬便沉入夢鄉。

隻不過完全閉眼之前，他迷迷糊糊地思索起來，“不懂禮數”“真不害臊”，謝珂當年是不是也說過這話？

等等，我今日不是要與阿珂攤牌他的身世麼，怎麼又被他糊弄過去了……一親他便沒話說，哼，說我與從前一樣，十年了，難道他就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