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聽謝明青說:“我等對敵刺客,相助芍藥館,此為其一;連家内鬥之事本由連公子說出,以物換物,芍藥館已占先機,此乃其二;其三則是……”
“十五年前,‘臨江月滿’丹儀殺死‘夜蟒’之後,蛇樓換血,新蟒登位。雖有‘蛇信子’留在蛇樓,前任‘夜蟒’視為珍寶的‘血如意’卻已不知下落。館主,易小姐,在下正有‘血如意’線索。得此線索,奪此寶物,無異于執掌蛇樓。”
十二樓皆以信物相認,蛇樓以匕首“蛇信子”往來。至于前一任夜蟒,聽聞他嗜殺斂财,藏有珍奇秘寶無數,如今蛇樓刺客通用的“蛇形釘”及“相柳鈎”概為數年前夜蟒庫中利器改造而成。
聞言,芍藥館主興緻盎然,易知棠目光投向連長洲,似欲定奪此事真僞。
連長洲愣了半晌,“确有此事不錯,但謝公子怎知‘血如意’?”
謝明青置若罔聞,說:“明年春日花神會再來,一年之内,我必捧上‘血如意’或蛇樓隐秘交予二位,敢問二位意下如何?”
易知棠道:“謝公子竟是要與我花谷、與芍藥館賒賬?”
謝明青含笑以對。
未見易知棠肯定,芍藥館主自顧自撫掌大笑,臉上松垮的皮肉随她出聲一顫一抖,時時彰顯着她的年紀。
可她本人渾不在意,笑吟吟道:“此等生意奴家從未做過,謝公子,如你所願。”
易知棠這才點頭。
拍闆之後,兩人各自交代鬼門峽方位線索。
零零總總的道聽途說與瑣碎傳聞之外,唯有一處村落“靈犀壩”名字真切。
據易知棠相告,谷中藥神傳人生于靈犀壩附近,村中人常年外出采茶,時逢大霧陰沉,尚不見三十丈外景物,卻遇遠方山壩一線金黃,猶如鳳凰降世。
傳說鳳栖梧桐,這連天瑰色之中,竟有朦胧寨影,高至擎天,遠不知所在,好似那月中嫦娥宮,樹上神仙閣。
興許它正是鬼門峽蜃影,然而僅知靈犀壩方位,見不見得到鬼門峽,來不來得了鬼門峽,終究要依天意、天命、天時而定,如此線索,該當何用?
難怪他們答應得幹脆。黎風烨飛快問:“僅此而已?”
“僅此而已。”芍藥館主道。
易知棠反問:“江湖人一諾千金,難道黎大俠妄圖反悔?”
哪知他們出此一計,總不能讓書生說出的消息和謝明青拱手讓人的血如意白費。黎風烨思索着應對之法,謝明青見招拆招:“在下尚不知郡主向館主打聽之事詳細。”
芍藥館主笑道:“一碼歸一碼,謝公子所問可要再換一回。”
連長洲挺身而出,“館主,便以我廢脈之事相換。”
“不行。”黎風烨斬釘截鐵地攔下連長洲。
謝明青輕笑:“館主與易小姐不願做賠本的買賣,在下同樣。此事作罷,我得到嘉王二字足以。”
交易既成,芍藥館主與易知棠不再留客。四人轉身欲去,未至屏風,先聽一人撒嬌道:“哎呀,别攔我嘛。我之前已經見過芍藥姐了呀!”
他們邁過屏風,楚青瀾身影闖入眼中。她左手執綢拽着方巾長衫的尤憐天,右手虛晃兩招,趁攔路的姑娘愣神,一個箭步登上頂樓,來到面前。
連長洲驚道:“青瀾?尤姑娘?”
撞見幾人身影,楚青瀾猛地停步,無比驚訝:“你們怎麼都在此地?”
她看了看玉裳,又看了看黎風烨與謝明青,最後望向屏風外,“芍藥姐,我來問問花盜!”
芍藥館主的聲音霎那來到耳畔:“郡主大駕光臨,奴家有失遠迎,隻可惜芍藥館每日隻接一樁生意,郡主請回吧。”
楚青瀾一聽,亦不糾纏,大大方方地拉着尤憐天走回長梯,看着衆人說:“正好,本姑娘也有許多事與你們說!”
故此衆人不再多留,商量回到臨江客棧再議。
奈何他們紛紛離開掬香樓之時,樓中客人大都讨論城郊失火及花盜兩事,楚青瀾堅定在此打聽,連長洲、玉裳随她一同。
又逢迎面而來一名提燈女子,先前那位領路入内的姑娘立于兩人身前,晃了晃掌下燈,輕聲道:“難得一遇二位貴客,芍藥館尚有厚禮相贈,二位貴客可願賞個薄面瞧瞧?”
不清楚芍藥館搞什麼名堂,兩人留了句話,便跟着提燈女子腳步,來到了掬香樓東面的“三英園”。
暑日炎熱,三英園中反倒花開正好。
芬芳之中,另有花衣女子現身,秉燭喚走謝明青。黎風烨雖不情願,但見謝明青颔首,姑且将就了。随後,他們各自走入一間小屋。
背後門阖,兩把太師椅擺在黎風烨面前,一把留給他,另一把早已有人相候。
不知年歲的芍藥館主雙臂搭着扶手,身靠椅背,長裙拖地。
紅燭照耀中,她珠翠點綴的鶴發仿佛披了層紗,而薄紗之下,皺紋黑斑包圍的雙眼目光如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