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不及驚訝榻上的蒼老之人正是芍藥館主,易知棠神色嚴肅:“城郊走水了。”
此先登頂一觀,已見煙勢,黎風烨問:“可有傷亡?”
芍藥館主噙着笑開口:“死了。失蹤的家仆,花盜,全都死了。”
衆人大驚失色。
“待你們出了館門,聽一聽便曉得。”芍藥館主老态龍鐘,說話嗓音如舊,令人詫異之外,好奇更多。
易知棠點頭,“黎大俠,謝公子,我們的交易尚未結束。”
顧不得芍藥館主的真實身份,衆人暫且擱置城郊失火之事,看向後來的連長洲與玉裳,三言兩語将先前商談道出。
聽罷,連長洲神色為難:“十二樓?易小姐,在下确為雀君,可我無權交出十二樓,他們也不聽我調遣。”
刺客蛇樓身份屬實,謝明青抛了抛掌心的蛇形釘,遞向連長洲。
連長洲接過,舉起蛇形釘,“若非如此,蛇樓豈會前來殺我?”
易知棠猶豫道:“但十二樓樓主向來是……”
僅僅存在于江湖傳聞中的十二樓樓主?黎風烨面上稍顯訝異,芍藥館主立馬察覺,輕笑問:“黎大俠還不曉得麼?”
那皓首蒼顔的老人望向謝明青,“連公子不必多言,倒是謝公子亦知此事,不妨趁此良機講與黎大俠聽?”
明白他們隐瞞諸多,黎風烨看着謝明青與連長洲,目光不變。
謝明青雙唇翕動,遲疑半刻,歎道:“連家兩脈,各入廟堂江湖,一派官拜侍郎,一派執掌十二樓。”
“去年連家内鬥,便是因二祖父故去之後,承襲官位的那派族人别有心思,意圖染指十二樓——”連長洲改口,“不,十二樓分崩離析已久,他們要的是雀樓。阿烨,我想過許多次是否應當告訴你此事,但……”
眼前的好友漸漸無聲,黎風烨心中恍惚。
二十年前,連長洲來到苦梅山,此後久留不歸京。幼時,他思索過、好奇過連長洲父母是不是與爹娘相識,才知鳴春山莊方位,原來是因連家本為十二樓之主?
數年前,考不上功名的連長洲突然得來一枚雀令,跻身雀君,去年連長洲身在京城,遭此波及中毒,原來是因連家争搶十二樓歸屬?
連長洲瞞他多年,莫非早知十二樓散播《九連環》,為亂江湖,無論怎麼都與自己說不出口?
趨名逐利,黎風烨懂得他們緣何相争,然而此樁事起,更多謎團浮現。
四周一時寂靜,謝明青、玉裳概不意外,易知棠、芍藥館主微笑依舊,唯獨連長洲像做了天大的錯事似的,垂頭喪氣,看也不敢看身邊人。
黎風烨忍不住拍了拍連長洲雙肩,低聲問:“書生,就是另一派——連小侍郎那派向你下毒?隻因你是雀君、是連家人,去年京城下毒,今夜刺客圍殺,都是打算奪你性命?”
連長洲不語。
黎風烨又問:“那連叔……連叔便是上一任雀君,或者說,是上一任‘樓主’?你的雀令由此而來?”
連長洲身子顫抖,點頭又搖頭。
按在他肩上的雙手不自覺多用了幾分力,黎風烨抿唇沉默,将連長洲審視了遍,仍然得不到任何答案。
他說不清他想問什麼,又想得到什麼答案,他是怨連長洲獨自承擔,不願尋自己相助,還是惱連長洲漠視十二樓所作所為,縱容《九連環》再掀風雨?
衆人神情各異,芍藥館主托腮出聲:“連公子中的毒本來不該如此厲害。”
連長洲拉着黎風烨放下手,使勁握了握,仿佛暗示他“我沒事”一般,轉頭卻對着芍藥館主之言苦笑起來。
易知棠則朝玉裳開口:“這位女俠武藝高強,内力深厚,可看得出連公子廢脈蹊跷?”
玉裳肅道:“不必向我套話。”
易知棠失笑,芍藥館主接着說:“連公子,若以此事和我們交換鬼門峽線索,你可願意?”
“我……我願意,但是……”連長洲猶豫不決,看着兩位好友的目光閃爍,“阿烨,謝公子,假使你們知曉此事,我連長洲……今生無顔面對你們。”
“可我不願意。”黎風烨立馬跟話。
“阿烨?”連長洲疑問。
不論如何,黎風烨相信連長洲遲早開誠布公,遑論連家内鬥、下毒、行刺在先,教萬紫千紅谷與芍藥館把連長洲底牌全聽了去,有何益處?
黎風烨邁步護在連長洲身前,冷冷道:“館主,易小姐,我知道你們尚有其他所求。你們想要什麼,向我黎風烨開條件便是。”
謝明青同時上前,“黎大俠所言甚是。易小姐意在十二樓,我們便以十二樓與你們交換鬼門峽線索。”
連長洲驚訝地睜大了眼,面前不遠的芍藥館主、易知棠兩人更是斂去笑意,頗為詫異。
連長洲讷讷道:“謝公子,這,這你怎麼作主?”
黎風烨與并肩而立的謝明青對視一眼,見他目光堅定,雖不知其打算,笃信他早有對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