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瓶藥黎風烨随身攜帶,此時謝明青指着它解釋:“先前那一味色澤青綠,這兩味赤紅姜黃,此藥名為‘五味帖’,服盡‘五味’後五感恢複,再練武功,逆行真氣,另有生路。”
曾經猜測謝明青當年說的“家中解法”意指《九連環》,後來詢問黎當歸與祝雲聽《鳴春心法》是否可以緩解真氣紊亂此症,亦無把握。镖局王府亂成一鍋粥,他謝明青還能尋見法子不成?
黎風烨仍然一臉古怪,不搭理謝明青的說辭,反而看着陷入沉默的楚青瀾開口:“青瀾,你喜歡聽江湖事,我‘刀劍雙絕’之名押在此,《天下帖》沒有哪個字我不了解不清楚,你問我便是;你想闖蕩江湖,你表兄不同意,我同意!你表兄再攔你,我就把他攔着;你想去花神會,我最熟悉其中門道,待明年春來,我領你去……”
他威逼利誘,隐有醉色的楚青瀾張張嘴,說:“黎大哥,小洲,本姑娘當然想告訴你們,好教表兄他沒那麼固執。但……呃,他擔心來擔心去,腸子都扭得不行了,還是怕……怕你們……”
楚青瀾大着舌頭說話,衆人依舊聽了個清楚:原來,多年前謝明青已經徘徊于走火入魔的生死關之間。所幸镖局王府人脈廣通,謝明青别有際遇,拜見南海一名神秘司姓神醫,以偏方求生——封五感,浸藥浴,萬針錐心脈,整整一年三月,洗髓滌骨,終從那絕路中走了出來。待五感恢複,再練武功,内力新生,便可替而代之逆行真氣,永除後患。
此法聽着簡單,然而長達四百多日浸于藥浴,不見天日,宛若行屍走肉一具,之後更不知耗費多少心力,實在艱險。
黎風烨面上一陣青一陣白,扣着謝明青五指,惡狠狠地喊他名字。
連長洲滿臉郁色,感慨道:“我廢脈之身,沉疴同在,小珂,你與我竟然這般相似。”
沒喝幾口便醉了的楚青瀾趴在桌邊嘀咕:“不一樣……傻書生,我們一直陪着表兄,可你身邊誰也不在,誰都不知道……嗝。”
那頭的兩人神色各異,這邊的謝明青低聲說:“正如青瀾所言,那些年玉霓寸步不離,黎師兄——”
黎風烨再一次打斷:“别說了。”
謝明青閉了嘴,楚青瀾打着哈欠昏昏欲睡起來,連長洲哀歎着收拾盤碟,黎風烨便也沉默,起身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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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話中,楚青瀾打算回房,連長洲怕她酒後不适,亦步亦趨跟着她,反被黎風烨攔住。
黎風烨推着他回到桌邊,“書生,我是怕你做壞事。”
“黎風烨!”連長洲站起又坐下,“萬一青瀾吐了怎麼辦!”
謝明青搖頭,“她不會的。連公子,廂房就在一旁,有什麼動靜逃不過黎大俠雙耳。”
若在往前,黎風烨定覺謝明青自謙,到了今日,即便知他已然視清、目明、嗅靈,黎風烨說不出的生氣。
他剜了謝明青一眼,又瞪連長洲,道:“你們倆還瞞着什麼?不妨今日全部交代了。”
“……”
黎風烨敲敲桌子,“書生,《九連環》在此,你說說十二樓。”
連長洲哽了哽,還是将今日與黎風烨說到的十二樓聽令聖上之事告訴了謝明青。在黎風烨目光逼迫之下,兩人稍稍一動就被他按回原位,謝明青動了動嘴,将兩年前見過雀樓雀君,意欲他們停手散播《九連環》也說了。不僅如此,苦梅山上,他和連長洲一番交談,同樣一五一十地告訴了黎風烨。
他們早知彼此身份,忌憚來忌憚去,懷疑猜測對方立場,豈曾想十二樓與嘉王等事,最終通通指向“皇帝”二字。
不知該說聰明反被聰明誤,還是該說幸虧黎風烨“從中作梗”,衆人終于坦誠相告。
一番話罷,謝明青沉默半晌,向連長洲開口:“難怪當時你說我幫不了你。”
連長洲徐徐點頭,“至于嘉王和那人……不知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
謝明青疑道:“他借十二樓之手散播消息,必知秘籍記載,難道是他将《九連環》交給了嘉王?”
臉色比鍋底更黑的黎風烨也問:“楚氏宗親,他有什麼理由加害嘉王?”
“無論如何,太子定是一代明君。”連長洲岔開話題,看着黎風烨與謝明青,“阿烨,小珂,君心難測,立足世間,保護好自己,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