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也從洗手間出來的時候,謝許正昂着頭看月亮。
那背影,踽踽獨行,像是剛從鬼門關遊蕩回來,找不着回家的路。
一塊重石悄無聲息落在雲也心頭,壓的他有些喘不過來氣。
夜風輕輕拂過,冷意來襲,擡頭看月亮的人伸手緊了緊外套。
謝許一動,偷看她的雲也就心虛了,以為她要回頭,慌亂間不小心撞到衛生間門口放置囤水用的桶。
聽見動靜的謝許轉過身,一邊走上前一邊小聲提醒他:“别鬧那麼大動靜,孩子們都睡了。”
“被桶拌了下。”雲也說着去看那個桶,不解的問,“好端端的,這裡放個桶做什麼,多礙事。”
“前面在建工廠,用水量大,為了保證這一帶的用水,隻能錯峰停水。”解釋完,謝許深怕雲也看不清又撞到什麼東西,幹脆把他拽了出來。
光線不足的壁燈就在眼前,謝許順手指了過去,補充:“也錯峰用電。”
“這不是有電麼。”雲也不以為然。
“電壓不穩定。”謝許說,“你沒發現洗手間裡面的燈一閃一閃的?”
他發現了,以為是燈泡壞了。
雲也瞥了眼她身後的那盞壁燈:“這盞倒是挺穩定的。”
“這是太陽能燈。”謝許難得沒有嘲笑他的無知,反而科普了起來,“内置蓄電池的蓄電量有限,為了達到一定的續航,所以隻能降低燈光的亮度。”
換做以前,她根本不會關心這些。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雲也真的不敢相信她住在這樣的地方。
面對面站着,四目相對,她淺褐色的眼底深沉如墨,幹淨的臉龐在歲月的洗禮下盡顯妩媚。
站在眼前的這個人明明是謝許,雲也将她看盡眼底,卻又覺得,她不像謝許。
從她身上透出來的那抹疏離悄無聲息,總算有了點久别重逢的陌生和局促。
怕被他看穿心事的謝許偏開了頭,朝靜谧的夜望去,追那輪皎潔而神秘的月色。
雲也你知道嗎,再見到你我真的很開心。
可是我們回不去了呀。
你看你,還是跟八年前一樣目無下塵,慵懶散漫。
而我卻為了生活的一地雞毛,疲憊不堪,落魄度日。
終将會有另一位公主殿下為你披上嫁衣,與你白頭偕老。
可後來啊,某人目無下塵的睨着她,趾高氣昂的說:“這個世界上除了你,哪裡還有什麼公主殿下。”
夜風吹拂而過,院子裡的梧桐樹嘩嘩作響,伴随着謝許的思緒一起飄遠。
她無意識的聳了聳身。
這是雲也今晚第二次脫下外套,披到了她的身上。
溫熱覆蓋而來,伴着男人身上冷杉的清香,謝許腦袋突然滋滋作響,然後就想起自己的禮裙。
“我的禮裙!”她猛地轉過身,着急萬分的說,“在你的車上忘了拿!”
雲也沒想到她還能想起這茬來。
着急忙慌的謝許根本顧不上跟他廢話,撒腿就往外跑。
雲也跟上去的時候,正看見黑色的商務車被拖車拉走,心情瞬間明朗了起來,甚至不由在心底感歎——老李辦事可以啊。
謝許追着拖車後面喊了好幾聲。
雲也站在她身後,一動不動,月色灑下來,落在他微微上揚的唇角,心曠神怡。
沒把拖車追停的謝許回過頭來,焦急的讓雲也給司機打電話。
雲也這才慢悠悠掏出手機,給老李去了通電話。
“車裡有謝小姐的東西……什麼東西來着?”
“禮裙,天青色的。”謝許連忙給他描述,“用一個灰藍相間的紙袋裝着。”
雲也繼續跟電話那頭說:“是個灰藍相間的紙袋,裡面裝着一條天青色的禮裙……你就不能讓拖車停下來找嗎?算了算了别停了,你讓拖車掉頭吧……怎麼就不能掉頭了?”
後來不知電話那頭說了什麼,氣的雲也當場挂斷了通話。
謝許一臉緊張了起來:“怎麼了?說什麼?東西找到了嗎?”
兀自生半天悶氣的雲也黑着臉說:“拖車不好臨時停車,我讓他掉頭理由還一大堆,真是反了他了。”戲演完,他又一副老好人的模樣來了句,“放心吧,老李說車一停他就去給你找,就算把車翻個底朝天也要幫你把裙子找出來。”
事已至此,謝許也隻能等老李的好消息了。
“要是找到了,記得第一時間通知我。”
“行。”雲也終于打開早有預謀的微信二維碼名片,故作閑散随意,“你加我一下,等找到了我給你發微信。”
謝許不疑有他,立刻掏出手機掃碼添加好友。
好友加上,雲也心情愉悅的将手機收進褲兜。
謝許朝他望來,問了句:“車被拖走了,你怎麼回去?”
這一晚上,她總算說了句人話。
“怎麼?擔心我回不去?”他笑着,把不正經的臉湊了上來,打量着她的表情,“擔心的話,借我留個宿呗。”
謝許白了他一眼,還不忘在心裡吐槽自己多這句嘴做什麼。
“啧,沒意思,開個玩笑就擺臉。”雲也見好就收,掏出手機給甘啟星去了個電話。
挂電話後,瞅見謝許還站在原地,男人微不可察的皺了下眉:“你不回去杵在這裡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