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微笑着想,這應該是陸小鳳的麻煩,快讓陸小鳳解決。
陸小鳳依舊很神氣,而且越來越神氣。因為陸小鳳發現了一個很有意思的事。
每個人眼裡的另一個人都有着細微不同,最後在無數人眼中,構建出這個人完整的形象。
那陸小鳳眼裡古梁溫是什麼樣的?
熱衷主動解決麻煩但很讨厭麻煩的人,總是在幫助别人但不喜歡被道謝與被期待的人,很容易高興也很容易痛苦的人,朋友很多但不能接受太近距離的人。
戰鬥、厮殺,這種事對古梁溫來說,屬于“熱衷解決的麻煩”。就像西門吹雪又看到誰使用了什麼新的劍法,隻會像看到了新玩具一樣興奮,不會覺得煩惱。
戰鬥對古梁溫來說大概是一種“遊戲”。
她對這世界的心态都像在遊戲,而且不會喜歡任何超出這個遊戲内容之外的、更複雜而真實的内容。
看到超出理解能力的内容時,會極度不适應,同時極端敏銳。陸小鳳不知道到底什麼地方能養出來這樣的人。小魚從河流遊進了大海,但水質差别有點大,沒有适應期會死的很快。
一旦有超出能力範圍無法解決的事,就将産生痛苦——世上哪有那種隻想當大俠、受世人敬仰,卻不用去感受世人痛苦的好事?
不是真正愛着人、幫助人的,人又怎麼會真心敬仰?所以古梁溫幫助過的人是真心敬愛她的,就像古梁溫也是真心待人的。
殺人是多麼輕易,輕劍快馬、快意恩仇,沒有人說過這一切背後還有很多沉重的故事——既然你都要快意恩仇了,這仇恨豈是簡單能忘卻的?它怎能不改變你的骨骼與血肉?撕咬你的心髒粉碎你的世界?仇恨難道是很輕松好玩的事嗎?
古梁溫不是為了感激和敬仰做事的,不是為了得到别人的誇獎做事的,是為了自己高興,為了避免痛苦。如果打遊戲都不能做自己喜歡的事,豈不是在浪費時間與生命?
隻是想做自己喜歡的事,至少在遊戲裡可以這樣肆無忌憚的愛人、幫助人,但遊戲怎麼能像現實一樣沉重呢,這遊戲細節真實的可怕,不能再深究。為了預防可能出現的、不想知道的事,本能的拒絕深層思考。
金鵬王朝事後,古梁溫在離開時沒有去和上官丹鳳道别,也沒有真正意義上與任何曾救過的人道别,到現在也沒有再去見過東三娘。
如果是小蝶,古梁溫會想,你記得我就好了。如果是東三娘,古梁溫會想,你把我還有這一切都忘了吧,當你能睜開眼看到我時,就把我忘了吧,你接着往前,我也接着往前。
可這種想法是否太過懦弱,厭惡着自我的懦弱。
那天在酒樓裡陸小鳳把古梁溫帶出來了。
陸小鳳覺得她不會喜歡那樣的場景,這對她應該屬于“無法解決的麻煩”。現在楚留香和白玉京也被歸類到這個範圍内了,盡管她可能沒意識到——她今天完全沒有和這兩個人對話,或對上視線過。
陸小鳳覺得很有趣。
他很想看白玉京和楚留香的樂子,但更想幫古梁溫解決麻煩,就像他火急火燎的趕去了酒樓那天一樣。
他們是朋友,朋友當然要幫助朋友。
他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幾秒,突然微笑道:“這樣好了,我與溫溫去王府查案,你們去京城找針神。”
她的心跳加快了。
她不再摩挲着自己的劍柄了,那是她高興、不安、焦躁、思考時都可能會有的動作。而她現在看向他的眼睛簡直像在看天神。
“好。”她立刻回答。
看,讓她高興其實很容易,陸小鳳想,至于其他人高不高興那他就不管了,畢竟他有時候也是會很壞的。
有時候很壞的陸小鳳和高興輕松的古梁溫出發了。
馬車颠簸着,坐在馬車裡的人說着話。
古梁溫道:“我之前買下了一座莊園,還在修建中。”
買賣地契、招工裝修……這些事玩家是完全不會的,但是一切都做的很輕松,像玩遊戲一樣輕松,因為萬福萬壽園金靈芝金大小姐在暗中幫忙了。
陸小鳳仰躺着,胸口上放着一杯酒,馬車這麼颠簸,酒也沒有濺出來,他吸一口氣,酒就進了嘴裡。
“那很好,什麼時候建成我去給你賀喜。”他閉着眼睛說,至少他不用擔心古梁溫随地大小睡的毛病了。
其實他以前總是會腦補下雨了古梁溫在雨裡睡覺的場面,當然他知道實際情況沒有這麼可憐,但想象這種場面誰不覺得慘?
古梁溫道:“那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我還以為和星露谷兩三天就能建成呢。”
陸小鳳覺得好笑,哪有一晚上就能建成的莊園。星露谷,沒有聽過的地方,古梁溫的師門嗎?
古梁溫道:“到時候大家都可以來。”
陸小鳳古怪道:“大家?”
古梁溫道:“對啊,也有你的房間。”
陸小鳳不說話了,酒也不喝了,睜開眼看馬車車頂。
古梁溫道:“等我把所有boss都解決之後,就會回來好好裝修,我玩農場經營也很有一手的。”
陸小鳳道:“抱絲是個什麼東西?”
古梁溫道:“就是壞蛋,等我把所有壞蛋都解決,世界上就沒有怪物了,就可以好好養老了。”
陸小鳳道:“養老?”
古梁溫道:“對,我要種花做飯彈琴提高醫術提高生活技能,我的廚藝肯定也是驚天動地天下第一的,不過我一個人吃不了那麼多,因為這裡的食物會腐爛,而且沒有背包。”
食物當然是會腐爛的,有背包也不能塞進去防腐啊。陸小鳳道:“那我可以來吃。”
古梁溫道:“你可以來,一直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