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瀾庭的暗房永遠彌漫着顯影液的味道。紅色安全燈下,他凝視着浸泡在藥劑中的相紙,看着付允十七歲的笑臉漸漸浮現——那是他教付允攝影後,少年為他拍的第一張照片。
"對焦再穩一點。"記憶裡他站在付允身後,雙手覆在少年顫抖的手上調整鏡頭,"呼吸要輕,像這樣..."
相紙上的自己站在香樟樹下,表情是賀瀾庭從未見過的溫柔。他從來不知道,原來在付允的鏡頭裡,自己是這個模樣。
暗房角落的收音機沙沙播放着鋼琴曲,賀瀾庭用鑷子夾起相紙,水滴落在定影盤裡,像某種無聲的眼淚。牆上釘着數十張照片,記錄着付允從笨拙到精湛的攝影曆程——全是賀瀾庭偷偷收藏的教學樣本。
直到六年前他的手指碰到抽屜裡那個付允标記的"教學素材"的盒子。打開後,裡面靜靜躺着三卷未沖洗的膠卷,标簽寫着付允的學号。職業操守本該讓他原封不動,但某個雨夜,他鬼使神差地沖印了它們。
全是周維敏。
周維敏在籃球場躍起的瞬間,周維敏趴在課桌上熟睡的側臉,周維敏逆光時睫毛在臉頰投下的陰影...247張照片,沒有一張是虛焦的。賀瀾庭太熟悉這種鏡頭語言——隻有看着深愛的人,才會連他衣領上的褶皺都拍得如此清晰。
暗房突然變得窒息。賀瀾庭摘下眼鏡,用襯衫袖口擦拭鏡片——這個動作能給他十秒整理表情的時間。
紅色燈光像一層保護色,掩蓋了他眼底泛起的血絲。
"哥,您覺得這張怎麼樣?"記憶裡的付允舉着相機跑來,屏幕上顯示着剛拍的周維敏特寫。
那天賀瀾庭說了什麼?好像是"構圖不錯"之類的專業評價。他多擅長用攝影術語當情感掩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