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回答。但沉默,本身就是一種回答。
我握着手機的指節漸漸發白,還是問出了那個我最想知道、也最害怕知道的問題:“是因為我……你才離婚的嗎?”
又是一陣沉默,仿佛他在權衡每一個字。幾秒後,他終于低聲道:“是,也不是。”
這模棱兩可的回答,比任何一種明确都更刺痛人心。
我心裡猛地一緊,聲音不由自主地拔高:“什麼叫‘是,也不是’?你能不能給我一個痛快的答案?”
他輕輕歎了口氣,語氣仍舊平穩:“離婚本就是遲早的事。見到你之後,這個過程……隻是被提前了。如果沒有你,或許還能再拖個一年、兩年,但終究——不會改變結果。”
他試圖用邏輯說服我,用“注定”與“必然”來掩蓋那個關鍵的問題。
可這真的是所謂的“提前”嗎?
我不是那個改變他人生軌迹的人嗎?不是那個——把他從原本生活中帶出來的人?
我眼眶發熱,情緒終于壓不住:“那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我不是不能接受你有過去——我不能接受你隐瞞真相。
電話那頭安靜了幾秒,接着,他的聲音低下來,像在努力剝去僞裝:“你想聽真話嗎?”
“說。”
他沉了一口氣,像是在咽下一段無法回避的回憶:“我怕你會拒絕我。怕你一聽到‘我還沒離婚’,就把我徹底關在門外。”
“我想過等一切都結束,再去找你。但我怕,到那個時候,你早就被别人娶走了。怕我再猶豫一秒,就要後悔一輩子。”
“我不敢再失去你……一次都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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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風吹亂了我的頭發,我站在街邊,仰頭望向夜空,耳邊隻剩下他那句低低的喃喃:
“你知道你有多好嗎?”
他說:“你聰明、真誠、獨立,是我遇到過最優秀的女人。到目前為止,我幾乎找不到你身上任何缺點。”
可我自己知道,我有一個——緻命的缺點。
我太傻了。傻得用一顆不設防的心去愛,傻得在情感裡還保留着與年齡不相稱的單純。
他還在說:“我知道我這麼做很自私……但我是真的很愛你。你感受得到的,對吧?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你一定能感覺到,是吧?”
我沒有回答。
腦海裡卻突然浮現出他在機場離開的那天,握住我的手、輕聲說出的那句話——
“老婆,答應我,不許再想逃跑了。”
是啊,這一次,我确實沒有逃掉。
可此刻的我卻在想——自己究竟是被這份愛擁抱,還是被它困住了。
我沉默片刻,終于問出那個我不得不面對的問題:
“那小宇和他媽媽……以後怎麼辦?”
孩子的存在,是無法繞開的現實。他太小了,也太可愛了。
“離婚後,她帶着小宇回了北京。”桑岩在電話那頭語氣平靜,“等我回國安頓下來,會在周末去看他。等我找到工作,我也會每個月固定付撫養費。”
他說得很有責任感,仿佛已經為這一切做好了準備。
這些安排,我沒有異議。畢竟,這是他作為父親應盡的責任。
但我知道,我們的生活,從這一刻開始,不再隻是兩個人的世界了。
從今往後,我們之間,悄然多出了兩個“影子”——一個是他曾經的婚姻,一個,是那個血濃于水的孩子。
而我,也終于明白——
我對這個男人的了解,遠遠不夠。
他的故事裡,還有多少是我從未觸及的?
還有多少,是我根本沒準備好去面對的?
那一刻,我忽然感到一陣深切的恐懼——
不是對婚姻本身,而是對他身後,那片仍被遮掩着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