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那腳趾我一直挺嫌棄的。可他那副既吃驚又努力掩飾的表情,反而讓我放松了下來。也許有些“缺陷”,隻是在遇到願意接住的人之後,才慢慢變得可愛起來。
/
最讓我想笑的一次,是他自嘲自己的鼻子太大。
“你知道我最不喜歡我的鼻子。太大,不好看。”
我一臉震驚:“你知道在中國,尤其是韓國,有人為了墊高鼻梁,會取一塊自己的肋骨嗎?”
“真的假的?你們居然……為了鼻梁去動肋骨?”他瞪大眼睛,簡直像聽見什麼不可理喻的宗教儀式。
“真的。”我點頭,“你們視為‘缺點’的東西,其實是我們最羨慕的。”
他苦着臉歎氣:“其實大鼻子真的沒啥好看的。”說完,還瞄了一眼我的鼻子,“你這種小巧的才可愛。”
我決定不放過這個機會,故意逗他:“那你感冒的時候,一定特别費紙巾吧?”
他沒反應過來,還認真地說:“感冒的時候都難受死了,哪有心思管紙巾。”
我笑得趴在餐桌上,眼淚都快笑出來了。
其實我心裡還有個問題一直沒敢問出口:鼻孔那麼大……鼻涕會不會流得更快?來不及擦的話,是不是就直接——
想到這兒,我趕緊把腦子裡那幅畫面甩掉,強行穩住表情。畢竟,有些問題,留給想象就好。
/
最後一次,是我告訴他我們孩子出生時常見的蒙古斑——一塊青綠色的胎記,通常長在屁股上。
他差點把水噴出來:“你說……屁股上?一出生就有?”
我翻出幾張新生兒的照片給他看,那塊淡綠色的胎記非常明顯。他瞪大眼,像是被某種神秘力量擊中:“這不是瘀青嗎?!”
我一本正經地說:“所以醫生都會在病例上特别标注,免得被誤會是父母家暴,或者醫生虐待新生兒。”
他立刻認真地點頭:“這太有必要了。在美國,這種事可是重罪,分分鐘報警抓人。”
他說得一臉嚴肅,我實在憋不住,差點笑出聲來。明明是件很荒誕的小事,在他那副“公共安全守護者”的正經神情下,顯得格外好笑。
/
這些看似稀松平常的身體差異,竟意外地成了我們之間新的連接方式。它們像一道道輕巧的橋梁,讓我們跨過陌生,靠近彼此,又各自保留着原有的溫度。
我們的進展很慢。
慢,不是因為他,而是因為我。
不是我不喜歡他,也不是他不夠好,而是我始終不确定——“好”這件事,到底夠不夠讓我再次放下全部自己。
他偶爾會牽起我的手,說一句溫柔的話,或者在我不注意的時候,輕輕碰一下我的指尖。那一瞬間,我的心仿佛被什麼輕輕撥動,但那扇門,始終隻開了一條縫。
也許我不是害怕去愛,而是害怕再次失去愛。
但好在,他不急,也不催促。就像我們一起守着那窩藍色知更鳥蛋。
慢慢等,靜靜看。
總有一天,它們會裂開,輕輕顫動着羽毛,迎來屬于它們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