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舫緩緩前行,駛入湖心。此時,陽光穿透雲層,灑在湖面上,波光粼粼,宛如撒了滿湖的碎金。岸邊的垂柳依依,随風舞動,不遠處的村落炊煙袅袅升起。揚州百姓在岸邊勞作、嬉笑,孩童追逐打鬧,一片祥和安甯之景。
林黛玉望着眼前的太平盛世,心中的壓抑如晨霧般漸漸散去。她想起初到揚州時,這裡被鹽商的黑暗籠罩,百姓苦不堪言;如今,在賈寶玉的治理下,竟換了一番模樣。“從前總覺得,這天下事離我們很遠。”她輕聲說道,“可看到如今的揚州,才明白你所做之事,意義深遠。”
賈寶玉握住她的手,感受着她掌心的溫度:“這天下,本就是由一個個‘我們’組成。能護得揚州百姓安甯,能讓你不再憂心,便是我此生所願。”
畫舫上,琴聲悠揚而起。原是船上的樂師見此美景,即興彈奏。樂聲婉轉,與風聲、水聲融為一體。林黛玉微微閉眼,靜靜聆聽,嘴角不自覺地上揚。這一刻,沒有朝堂的紛争,沒有過往的陰霾,隻有眼前的良人、美景與太平。
遠處,幾隻鴛鴦在荷葉間嬉戲,偶爾發出歡快的叫聲。林黛玉指着鴛鴦,笑道:“你看它們,倒也自在。”
“我們,也能如此自在。”賈寶玉将她輕輕擁入懷中,下巴抵在她的發頂,“待江南諸事平定,我們便尋一處世外桃源,種種花草,寫寫詩詞,再不問世事。”
林黛玉靠在他懷中,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心中滿是溫暖。這一刻,她心中的傷痕仿佛被這太平盛世的美景與賈寶玉的深情慢慢治愈。畫舫繼續前行,載着這對璧人,駛向那片甯靜與美好。
畫舫行至熙春台畔,忽聽得鄰舟傳來銀鈴般的嬌笑。三兩名身着羅绮的閨閣女子斜倚朱欄,手中團扇半掩嬌容,眼波盈盈地望向賈寶玉。其中梳着雙螺髻的少女率先擲出一枝并蒂蓮,粉白花瓣掠過粼粼波光,"啪嗒"落在賈寶玉腳邊。
"大人好風采!"少女清脆的嗓音穿透晨霧,"這并蒂蓮配您手中詩稿,當真是佳話!"其餘女眷紛紛附和,環佩叮當聲中又有幾枝桂花、茉莉紛至沓來,灑落在甲闆上星星點點。
林黛玉尚未來得及反應,腕間已傳來一陣溫熱。賈寶玉臉色陰沉如鐵,攥着她的手便往艙内走去,玄色衣擺掃落腳邊的花枝。"胡鬧!"他低聲怒斥,身後追來的嬉鬧聲卻愈發喧鬧,"這位夫人好福氣!""總督大人倒是護短得很!"
雕花木門重重阖上,隔絕了外頭的喧嚣。艙内紫檀嵌玉的屏風映出兩人交疊的身影,林黛玉望着他緊繃的下颌線,忽然輕笑出聲:"不過是些玩笑,你倒比我還沉不住氣。"
"她們當這是煙花巷柳?"賈寶玉将茶盞重重擱在湘妃竹案上,青瓷與竹面相撞發出悶響,"在夫人面前抛擲花枝,成何體統!"他伸手替林黛玉拂去肩頭沾着的茉莉花瓣,指腹不經意擦過她溫熱的臉頰,"你若覺得委屈,我這就..."
"罷了。"林黛玉按住他欲掀簾的手,指尖殘留着茉莉的清香,"倒顯得我們小家子氣了。"她瞥見案頭未幹的墨迹,忽然想起方才那首詩,笑意又漫上眼角,"隻是可惜了你的'詩心一片',外頭那些姑娘,怕是以為總督大人不解風情呢。"
艙外的騷動卻未平息。鄰舟女子見二人避入艙内,反倒愈發好奇。不知誰起了頭,竟開始隔着湖水對詩:"聞說江南有俊才",話音未落,便有清脆嗓音接道:"畫舫藏嬌不肯開"。此起彼伏的詩句中夾雜着銀鈴般的笑聲,驚起數隻白鹭,撲棱棱掠過水面。
賈寶玉雙眉擰成川字,正要命船家速速離開,卻覺袖角一緊。林黛玉已提起裙擺,蓮步輕移至窗邊,推開雕花槅扇。晨光傾瀉而入,為她素白的裙裾鍍上一層柔光。
"諸位姑娘好雅興。"她執起案上未寫完的詩稿,揚聲說道,語氣不卑不亢,"我倒想起夫君新作,權當應和——'荷影輕搖風缱绻,詩心一片為卿留'。"最後三字刻意加重,引得鄰舟一片嘩然。
賈寶玉望着妻子挺直的脊背,忽然想起初見時她在桃花樹下讀書的模樣。那時的林妹妹敏感多愁,如今卻能這般落落大方地宣示主權。他忍不住上前半步,将她護在身後,朝鄰舟微微拱手:"内子謬贊,在下公務纏身,告辭了。"
畫舫調轉船頭時,林黛玉仍倚在窗邊。看着鄰舟上逐漸遠去的人影,她輕輕歎了口氣。賈寶玉從身後環住她,下巴擱在她發頂:"還在生氣?"
"氣什麼?"她轉身時眼波流轉,"氣你太招人眼,還是氣那些姑娘沒眼力?"指尖劃過他胸前的盤扣,忽然狡黠一笑,"倒是該讓你寫首謝罪詩,就叫...《畫舫風波記》。"
艙外,夕陽将湖水染成琥珀色。畫舫緩緩駛入暮霭,隻留下粼粼波光中未散盡的花香,和隐約傳來的、斷斷續續的笑鬧聲。
暮色漫進畫舫時,賈寶玉已研好一池新墨。案頭攤開的宣紙泛着柔和的光暈,他握着狼毫沉吟片刻,忽然想起黛玉轉身時狡黠的笑意,筆尖便落下一行小字:“為博卿歡,認罰作詩。”
窗外,瘦西湖的夜色漸濃,遠處五亭橋的燈籠次第亮起,倒映在湖面如碎金閃爍。賈寶玉望着粼粼波光,思緒回到白日裡那些喧鬧。他提筆寫道:“畫舫風波起,佳人笑語喧。本非尋芳客,何惹蝶翩跹?”字迹遒勁中帶着幾分調侃,仿佛在自嘲無端被卷入這場“桃花劫”。
寫到此處,他擱筆望向裡間。黛玉正斜倚在繡榻上,就着燭火翻看一本《花間集》,素白的衣袂垂落在猩紅的錦毯上,宛如一朵悄然綻放的白梅。燭火搖曳間,她忽然擡眸,與他目光相撞,又似笑非笑地低下頭去,鬓邊的珍珠步搖輕輕晃動。
賈寶玉心頭一動,蘸墨續寫:“幸得卿心明,巧言解衆喧。回首相視笑,勝卻月滿船。”回想起黛玉在窗邊從容應對的模樣,筆下的字迹也愈發溫柔。他忽然覺得,那些紛擾的花枝與笑鬧,倒成了映襯她風華的點綴。
待整首詩寫完,墨迹未幹的宣紙上,既有對意外風波的诙諧調侃,又藏着對黛玉的深情贊歎。賈寶玉小心翼翼地吹幹墨迹,折疊成精巧的信箋,起身走向繡榻。
“林姑娘可願賞臉,點評一二?”他将詩箋遞過去,故意用了初見時打趣的口吻。
黛玉接過詩箋展開,目光掃過字句,唇角漸漸上揚:“倒看不出,總督大人還有這般妙語連珠的時候。”她指着“何惹蝶翩跹”一句,調侃道,“明明是某人風采過人,倒推得一幹蝴蝶都沒了眼力。”
“是是,都是在下的不是。”賈寶玉在榻邊坐下,握住她的手,“往後若再有這般‘蝶翩跹’,定當閉門謝客,隻留林姑娘一人賞景。”
燭火在他眼底跳躍,映得那雙眸子愈發溫柔。黛玉望着他,忽然想起白日裡他緊張拉着自己進艙的模樣,心中一暖,将詩箋貼在心口:“暫且記下這次的‘謝罪詩’,若再有下次...”
“再有下次,甘願再寫百首。”賈寶玉笑着将她攬入懷中,窗外的月光透過雕花窗棂灑進來,為相擁的兩人鍍上一層銀邊。畫舫外,夜露漸重,遠處的燈火與星辰連成一片,見證着這場以詩傳情的溫柔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