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怪。"寶玉輕撫胸前的通靈寶玉,"我分明記得把這玉給惠兒了,怎麼又..."
黛玉手一頓:"是惠兒托人送回來的。他說..."她突然哽咽,"他說'爹爹的玉還給你,你快回來吧'。"
寶玉怔住了,眼前浮現出清晰的畫面——小小的賈惠踮腳将玉佩貼在畫像上,那擔憂的眼神與黛玉如出一轍。
"原來如此..."寶玉喃喃道,将黛玉攬入懷中,"我當真回去了...惠兒夜裡做噩夢,是我哄他睡的..."
黛玉仰起臉:"你怎知道?信中并未提及此事。"
寶玉也露出困惑之色:"我就是知道...還知道他偷偷在枕頭下藏了塊梨花糖,說是要留給咱們..."
黛玉突然想起什麼,從袖中取出賈惠的信:"信裡确實夾了塊糖,已經化了..."她展開信紙,露出裡面黏糊糊的糖漬。
夫妻二人相視一眼,同時打了個寒戰。
"這玉..."寶玉摸着通靈寶玉,"當真通靈不成?"
賈寶玉的手指摩挲着通靈寶玉,溫潤的觸感讓他有些恍惚。
"這玉……"他低喃着,忽然覺得有什麼東西在記憶深處翻湧,像是被深埋的夢境,又像是被遺忘的真相。
黛玉見他神色異樣,輕輕握住他的手:"怎麼了?可是哪裡不适?"
寶玉搖頭,眉頭卻緊鎖着:"玉兒,我總覺得……我似乎忘了什麼很重要的事。"
黛玉柔聲道:"你病了一場,精神還未完全恢複,别多想。"
寶玉點頭,卻仍覺得心頭不安。
夜深人靜,他獨自坐在窗前,望着月色下的梨花樹。恍惚間,他聽到一個聲音在心底低語:"我本楚狂人,鳳歌笑孔丘……"這聲音,像是他自己的,又像是别人的。
他猛地站起身,胸口劇烈起伏。
"這不對……"
他低頭看向通靈寶玉,玉面瑩潤如水,映着他的臉,可那一瞬間,他看到的竟是一張陌生的面容,眉目疏狂,帶着幾分醉意,幾分傲氣。
"我是……李白?"
記憶如潮水般湧來。
他本是盛唐詩人李白,一生放浪形骸,卻終究郁郁不得志。可不知為何,魂魄未散,竟在千年之後,依附于這塊通靈寶玉之上。而後,賈寶玉出生時銜玉而生,他便随着寶玉一同長大,漸漸融入了賈寶玉的魂魄之中。
所以,原先他隻是以為他半道而來,不曾想,竟是最初的時候就來了。
"所以我是李白,是通靈寶玉,是賈寶玉?"
他怔怔地站着,一時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誰。
他是李白,可他也确确實實是賈寶玉。他擁有賈寶玉所有的記憶、所有的情感,他愛黛玉,疼惠兒,牽挂梨棠和梨安,甚至對梨花縣的百姓也懷有真切的關懷。
可他又确實是李白,那個曾經寫下"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的狂士。
"所以……我到底是誰?"他閉上眼,心神震蕩。
若他是李白,那賈寶玉呢?真正的賈寶玉去了哪裡?若他是賈寶玉,那這些突如其來的記憶又算什麼?
他猛地攥緊通靈寶玉,玉面微涼,卻似乎能感受到其中蘊含的奇異力量。
"這玉……能通靈,能養魂,難道……它也能讓魂魄穿越時空?"所以,他才會來到這個世界,成為賈寶玉?
他苦笑一聲,喃喃自語:"原來如此。"可随即,他又迷茫了。
"那我……到底該是誰?"他怔怔地站了許久,直到黛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寶玉,怎麼還不睡?"他回頭,看到黛玉披着單薄的衣衫站在門口,月光灑在她的身上,襯得她如畫中仙。
他心頭一顫,忽然明白了一件事,無論他是李白還是賈寶玉,他都不想失去她。
他走過去,輕輕握住她的手:"玉兒,我做了一個夢。"黛玉柔聲問:"什麼夢?"
他低聲道:"我夢見自己變成了另一個人,可我很害怕……害怕會忘記你,忘記惠兒,忘記這裡的一切。"
黛玉輕輕笑了:"夢終究是夢,醒來就好,從前我不是也做夢,夢見自己是一個胡姬嗎?"
他看着她,忽然覺得眼眶發熱。是啊,夢終究是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