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看出景山的疑惑,賈寶玉道:“我是異界之人,來此界,約莫是這通靈寶玉的功勞。”
“所以,果然是傳說中的寶玉。”景山心中想着,看向賈寶玉,隻覺得此刻這人周身散發着截然不同的氣息,既有賈寶玉的溫潤,又有李白的不羁,仿佛日月同輝,令人不敢直視。
"大人當真要自投羅網?"景山拾起地上的劍,劍鞘上的饕餮紋泛着冷光。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賈寶玉轉身,通靈寶玉在雨幕中折射出奇異光芒,"我倒要看看,這九重宮阙裡,藏着怎樣的秘密。"
雨不知何時小了,天邊裂開一道縫隙,霞光穿透雲層,将梨花縣染成血色。賈寶玉望着遠處若隐若現的京城方向,心中突然湧起詩興。他轉身取過狼毫,在宣紙上揮毫潑墨:
"梨花帶雨鎖重樓,詩魂歸處帝王憂。
欲問長生何所在,且看劍鋒指神州。"
墨迹未幹,他将宣紙擲入火盆。看着火焰舔舐詩句,化作灰燼随風飄散。窗外,暮色四合,一場更大的風暴,正在京城的方向醞釀。
宮門前的銅釘在日光下泛着冷光,賈寶玉解下官服外袍,露出内裡月白中衣。當他踏過金水橋時,腰間通靈寶玉突然發燙,燙得他幾乎踉跄。擡眼望去,太和殿飛檐上的鸱吻正銜着一片殘雲,像極了記憶裡長安宮殿的鸱尾。
“臣賈寶玉,求見陛下!”
回音在空曠的午門撞出悶響。片刻後,朱紅宮門緩緩開啟,鎏金獸環在吱呀聲中露出猙獰獠牙。賈寶玉随着内監穿過層層宮牆,空氣中浮動着龍涎香與血腥氣交織的詭異味道。
禦書房内,檀香袅袅。皇帝身着玄色常服,正俯身臨摹王羲之的《蘭亭序》。聽到腳步聲,筆尖在“之”字的最後一捺上陡然頓住,墨迹在宣紙上洇出一朵墨梅。
“卿家這一路,走得可算從容。”皇帝頭也不擡,聲音裡帶着三分漫不經心,七分威壓,“梨花縣的春雨,可還合心意?”
賈寶玉行過叩拜大禮,餘光瞥見禦案角擺放的《李義山詩集》——正是他留在梨花縣衙的那本。書頁間夾着的明黃箋紙上,朱筆批注密密麻麻。“陛下垂詢,臣不敢隐瞞。”他挺直脊背,“此番返京,正是為解惑而來。”
皇帝終于擡眼,目光如鷹隼般掃過他腰間寶玉:“朕聽聞,卿家近來詩風大變,字字透着股...不屬于這個時代的氣魄。”話音未落,案上鎮紙突然無風自動,“當啷”一聲砸在青磚上,驚起滿室塵埃。
通靈寶玉驟然迸發刺目光芒,将君臣二人籠罩其中。賈寶玉在強光中看見皇帝眼底閃過一絲貪婪與恐懼,那神情與從前那觊觎《清平調》的高力士如出一轍。
“陛下想知道換魂之秘?”他的聲音混着玉鳴,“可曾想過,若真有長生,人間該成何等煉獄?”
禦書房的燭火突然全部熄滅,唯有通靈寶玉散發着幽幽藍光。黑暗中傳來衣袂翻飛聲,十二名帶刀侍衛從屏風後躍出,寒刃直指賈寶玉咽喉。“大膽狂徒!”皇帝的怒吼震得房梁簌簌落灰,“竟敢妖言惑衆!”
賈寶玉卻在此時大笑出聲,笑聲驚得侍衛們微微遲疑。他解下通靈寶玉,任其懸浮在空中緩緩旋轉:“陛下可知,這玉為何選擇我?”光影交錯間,他的面容竟與記憶裡李白的模樣重疊,“因為詩魂不死,因為這世上總有人,甯願醉死在月光裡,也不願淪為權力的囚徒!”
話音未落,通靈寶玉突然炸裂成萬千碎片,每一片都映出不同的畫面:李白醉寫《将進酒》,賈寶玉夢遊太虛幻境,還有皇帝年輕時跪在先帝靈前發誓的場景。強光中,賈寶玉看見皇帝踉跄後退,撞倒了禦案上的《蘭亭序》臨摹卷,墨迹在龍袍上暈開,宛如鮮血。
“把他...給朕拿下!”皇帝的聲音帶着不易察覺的顫抖。
然而侍衛們并未動手——他們怔怔望着空中漂浮的玉屑,瞳孔裡映出從未見過的瑰麗詩篇。賈寶玉趁機掠出窗外,衣袂在風中獵獵作響。遠處傳來晨鐘暮鼓,他望着天邊将明未明的魚肚白,突然想起景山臨别時塞給他的錦囊。
展開泛黃的信箋,上面隻有八個朱砂小字:“北靜王府,秘道圖”。
此刻,紫禁城的宮牆在晨曦中泛着血色,而一場比梨花縣春雨更猛烈的風暴,正在京城深處翻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