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動會結束後傅尋硯也不得閑,很多練習生突然開始對他釋放熱情,團團圍過來打招呼。
“大概是因為今天傅尋硯的舉動讓大家認識到他的另一面吧。”
沈遲不太理解,“為什麼,傅哥不是一向很好相處嗎?”
白聞及無語。
“那是你以為。他這個大忙人整天不是練習生就是宿舍,跟别人很少聊天吧?所以他們覺得傅尋硯不好相處也很正常。”
“何況一公練習,二公練習,大家都聽說傅尋硯嚴格得要死。”
“周奇被他訓哭的那天不少人都看見了。”
“啊周奇。”沈遲突然朝周圍看了看,“傅哥是不是和周奇出去了?他們幹嘛?”
“小孩子别打聽那麼多。”達裴勾搭上他的肩,“與其操心你傅哥,不如擔心高考,你還不趁着二公排名這周的休息好好補課啊?”
沈遲低頭,沈遲淚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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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的光線像融化的蜂蜜,緩慢地從練習室的落地窗流淌進來。陽光已經失去了正午時的銳利,變得慵懶而溫柔,斜斜地穿過玻璃,在木質地闆上投下一格格菱形的光斑。
練習室裡空無一人。鏡子牆反射着金色的餘晖,讓整個空間籠罩在一種朦胧的琥珀色光暈中。空氣中漂浮着細小的塵埃,在光束中緩緩旋轉,如同微型星系在無聲地舞蹈。
角落裡的攝像機已經被關閉,從周五二公結束後,節目組再度進入一周“休息期”,空閑練習室被關閉了大半,隻有幾間留給練習生練基本功。
這間不知道被哪個組使用過的練習室保持着安靜。地闆上散落着幾張被揉皺又展開的樂譜,邊緣已經因為頻繁翻動而變得柔軟起毛。
傅尋硯撿起來,莞爾一笑。
雖然沒有署名,但下面小小的太陽标志,無疑是達裴的簡筆畫。
鏡子角落有人用可擦筆寫着“堅持,加油!”幾個字,筆迹已經被蹭得有些模糊。
如今還在五月,晴天時溫度不低,但一旦夜晚來臨,溫度就會一點點下降,将殘留着的激烈訓練留下的熱度與氣息——淡淡的汗味、發膠的清香,以及地闆蠟微微的甜膩完全保留下來。
傅尋硯阖上門,與不遠處站着的男孩對上眼。
黃昏的寂靜不同于深夜。它帶着一天的疲憊,卻又蘊含着某種期待——對休息的期待,對明天的期待。
這種寂靜不是絕對的,建築本身的呼吸,管道偶爾的輕響,日光燈鎮流器細微的嗡鳴都被站在其中的人感受到。這是屬于過渡時刻的甯靜,白晝與黑夜之間短暫的喘息。
尤其是對于他們而言,對于他們這群無時無刻不被喧嚣包裹着,隻有偶爾能夠在這安靜之處短暫伫立的娛樂從業者而言。
周奇從口袋裡摸索了一陣,拿出一支筆。他嗫嚅着無法說出話,臉色比任何時候都蒼白。
“這是什麼?”
傅尋硯接過詢問,盡管他心裡很清楚。
周奇的指尖在顫抖。
而傅尋硯感到一種奇妙。
周奇這個人壞嗎?
以前的傅尋硯得說,壞的。
就如同他在走廊角落拉走旻海那一刻所想的那樣,他無比厭惡周奇的做法。
可時至今日,這一周目的傅尋硯又看見了更多東西,看見了更多上輩子沒有看見過的東西。
他開始理解一些因為想紅而瘋魔的人——雖然他不支持,但他開始理解。
所以隻要周奇不搗亂舞台,他能夠在二公與他共處,也能在今天替他說話。
周奇不僅是周奇,而是這個圈子裡無數實力不夠,野望很大,心思活泛的普通人。
“錄音筆。”周奇歎了口氣,終于打開了牙關,他無法掩飾自己的潰敗。
就像他必須承認,傅尋硯通過一個二公就改變了他。
讓他開始思考,舞台重要,還是炒作重要。
如果他有一丁點潛質,他就不會思考這個問題。因為這種方式帶來的紅火将逐漸讓他忘記自己因為炒作而出名,他的粉絲會自覺哄他,他可以屏蔽掉所有讓他還感到羞恥的聲音。
然而,恰恰是因為他打心底明白,他不可能達到他所想要的高度,所以被迫在這裡思考。
用“我改邪歸正,所以現在要追求舞台了”來美化自己,淡化自己的罪惡感。
周奇無比唾棄自己,但又為找到了這一條路而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