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嚨有些疼。
他睜開眼時,世界像蒙着一層薄紗。
白色的天花闆在視線裡緩慢聚攏,像一片未融化的雪原。消毒水的氣味纏繞在鼻尖,卻意外地不顯刺鼻,反倒像某種清冷的藥草香。他試着動了動手指,觸到的是粗糙的棉質被單,幹燥而溫暖,仿佛被陽光烘烤過的雲絮。
窗外的光線透過百葉窗漏進來,在床單上投下細長的金色條紋。他看見點滴瓶裡的液體正以極其緩慢的速度墜落,一滴,又一滴,如同時間的刻度。喉嚨裡還殘留着灼燒般的痛感,但呼吸已經順暢了許多,像有人從他胸腔裡抽走了一團糾纏的荊棘。
護士的腳步聲從走廊上傳來,輕盈得像風掠過水面。他微微偏過頭,看見床頭櫃上放着一杯水,杯壁凝結着細密的水珠,在光線下閃爍着細碎的銀光。
“你醒了?”工作人員看護了一夜,困得在床邊小憩,但一感受到青年的動靜便驚醒,立刻站起身過來查看狀況。
“嗯。”傅尋硯下意識出聲,帶動聲帶出現了些許疼痛。
工作人員連忙擺手:“别說話别說話!接下來你要什麼打字給我就好。”
說完抹了把額頭的虛汗:“幸好你沒事,可把我們吓死了。”
他打量青年的臉色,感歎這天殺的罪魁禍首,把整個節目組好不容易養好的小孩又給折磨回初舞台那種脆弱虛無的樣子了。
明明前段時間變得紅潤,變得有生氣,格外意氣風發來着……
傅尋硯拿起手機,查看了時間。
陽光在午後三點十七分準時漫過窗台。
他靠在柔軟的枕頭上,像一片浮在溫水裡的葉子。
淡藍色的窗簾被風掀起時,會在天花闆投下波浪形的光斑,如同緩慢遊動的深海生物。
輕擡手背,那裡埋着的針頭不再顯得猙獰,反倒像一截被陽光照透的冰棱,細微的涼意沿着靜脈流淌,反而讓皮膚更敏銳地感知到陽光的暖。
枕頭曬得蓬松,散發着棉織物被烘烤後的潔淨味道。他閉上眼睛,聽見自己的心跳聲與遠處割草機的嗡鳴漸漸重疊,像兩列緩慢交彙的火車。
還好,沒有回去,沒有回到2022年,他依舊如此真實地活在2015年的春末,身邊有朋友,有支持他的粉絲,有一切發現他閃光點的人們。
真好啊。
這又一次的生命。
不是再空洞地奔波在一站站地鐵間,不是沉默在老闆們的觥籌交錯裡,也不需要羨慕那些在舞台上輕盈躍動的身影。
“你還好吧?怎麼突然笑了?”工作人員去呼喚完護士來檢查,就看見青年噙着溫暖笑意看着窗外。
太過美麗,以至于不真實,他立刻出聲打斷那種氛圍,以防這太過美麗的蝴蝶在眼前飛走。
傅尋硯剛想張口,看見工作人員緊張的神情反應過來,于是擡起手機開始打字。
“今晚的排名錄制怎麼辦?”
“怎麼辦?我也想知道怎麼辦呢。”
或許是年紀差不多的緣故,這個剛從實習生轉正的工作人員一邊為傅尋硯打開粥盒,一邊發出歎息。
一夜沒睡,即使是黑鏡框也遮不住他眼下的青黑,露出濃濃的疲憊感,但好在眼裡光彩還在。
“我剛剛把你醒過來的消息告訴楊策劃了,得等等他那邊的安排,不過……傅哥,我感覺你還是可能需要拖着病體過去的。”
實習生一臉同情,連傅哥都喊上了。
不喊不行啊,這群練習生裡他就佩服傅尋硯一個,練習起來是真的狠,完全是優等生代表。
而且昨晚那個Kenny這麼欺負人,他一個沒有後台的練習生居然就那樣怼回去了,被他們這群年輕工作人員怒贊00後整頓職場。
工作人員還在繼續嘀嘀咕咕,“目前你進醫院的事情還沒洩露,節目組應該也不想承擔粉絲的怒火,所以你大概率晚上得去一趟錄制粉飾太平。”
“不過傅哥你放心,醫生說你的症狀還好,本來住院觀察24小時的,早幾個小時走問題不會太大,到時候我們配備一隊醫生在現場候着就行。”
傅尋硯點頭表示清楚。
他不是不惜命,可這是二公順位發表。
聯想起日日在基地門口等待的那幾個身影,她們應該很想看到他拿第一吧……
就在這邊還在慶幸京市大酒店安保不錯而沒有走漏風聲的時候,網上不知從哪裡傳來一個視頻,地點正是飯店内部。
視頻中三個青年搖搖晃晃從宴會廳出來,兩個人架着另一個,中間的人似乎失去意識一樣東倒西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