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我,都病糊塗了,起來吧。”
“謝娘娘。”
阮含璋扶着紅袖的手艱難起身,努力維持住身形。
慕容婕妤此刻才擡起眼眸,認真看向阮含璋。
“可真是個美人。”
她一字一頓道:“你們這一批新人入宮,各個年輕靈動,比我們這些舊人可強得多。”
“不敢當。”
阮含璋扶着紅袖的手,站得很端正。
“娘娘位及婕妤,早就簡在帝心,聽聞娘娘病這幾月陛下時常探看,妾等自比不上娘娘同陛下的經年情分。”
說到這裡,阮含璋話鋒一轉:“入宮多日還未曾同娘娘請安,是妾的罪過,還請娘娘責罰。”
她已經有些不耐煩了,想早些回去躺着。
然阮含璋并無錯處,慕容婕妤也不過隻能磋磨她跪上一時半刻,多餘就再不能有了。
她便幽幽歎了口氣:“是我不中用,哪裡是妹妹的錯?”
這樣說着,她又咳嗽起來。
慕容婕妤仿佛還有話要說,但她嗓子不适,又實在病弱,靠坐在床榻上緩了好久。
寝殿中實在太過昏暗,阮含璋本就覺得疲累,站了這一時片刻,不由覺得頭暈腦脹,渾身都覺得冷。
無人在乎她是否難受,紐姑姑一直忙前忙後,照料不适的慕容婕妤。
片刻後,慕容婕妤似乎才好轉。
“阮才人,”她一字一頓道,“你初來乍到,不知聽雪宮的規矩,今日……”
她咳嗽一聲,道:“紐姑姑,告訴她。”
紐姑姑便上前來,道:“阮才人,咱們娘娘最不喜宮中熱鬧,往後才人小主要同衛寶林好好相處,安靜生活,不要惹是生非。”
阮含璋心中冷笑,面上卻擺出恭敬,淡淡道:“是,妾知曉,娘娘放心便是。”
慕容婕妤那雙深藍色的眼眸定定落在她身上,過了許久,才道:“你是中原的大家閨秀,不用本宮多說,今日你能來請安,本宮很是高興,紐姑姑,把我之前準備的賞賜取來,算是本宮的賀禮。”
紐姑姑轉身,直接把賞賜端上前來。
阮含璋垂眸一掃,就看到上面擺了一個巴掌大的紫檀方盒,此刻盒蓋打開,裡面放了滿滿一盒金花生。
這宮裡面打賞宮女黃門,才會用金銀花生等小物件,不過是讨個好彩頭。
打賞給妃嫔,簡直是羞辱。
阮含璋的臉當即就沉了下來。
紐姑姑臉上重新浮現笑容,她高聲道:“咱們遠道而來,不懂中原規矩,隻知道金銀值錢,這都是娘娘的真心,不知小主可喜歡?”
若是旁的宮妃如此賞賜,阮含璋完全可以拒收,但慕容婕妤的确是異族,她這樣真誠賞賜,若阮含璋不收就是不尊主位。
這位慕容婕妤生了一張明眸善睐的大方模樣,卻一點都不蠢笨,心思之深,全不像飲馬牧牛的草原異族。
這個禮,阮含璋是不能收的。
若今日若收了,就是她性子軟,能被慕容婕妤這般羞辱。
那麼明日呢?
她安靜站在暗影中,耳朵微動,倏然粲然一笑。
阮含璋竟然直接開口:“多謝娘娘賞賜。”
她攔住滿臉憤懑的紅袖,直接上前一步,親手把那沉甸甸的紫檀方盒捧在手中。
不光慕容婕妤,就連紐姑姑都愣在那,沒有回過神來。
就在此時,外面忽然傳來熱鬧聲。
小宮女快步而入,對着衆人屈膝行禮:“婕妤娘娘,才人小主,梁大伴來了。”
梁大伴大名梁三泰,是司禮監掌事太監,也是景華琰身邊的第一紅人。
他此刻來聽雪宮,自然隻能為一件事。
那就是阮含璋侍寝有功,陛下給了賞賜。
梁大伴每日忙得要踩風火輪,今日能親自跑這一趟,說明是陛下親自提點,給足了阮含璋臉面。
若談及用心,那必然是用心的。
梁大伴三個字一出口,宮裡内外所有人都變了臉色。
聽雪宮正殿的都面色沉寂,棠梨閣的都滿臉喜悅,簡直泾渭分明。
阮含璋眉眼一擡,滿眼都是喜意,她對慕容婕妤揚了揚手中的木盒,笑道:“娘娘的賞賜真及時,可能讓妾做個順水人情,直接賞賜給梁大伴?”
她眉眼含笑,語氣倒是很笃定:“畢竟,梁大伴親自跑這一趟可是辛苦,也是陛下對聽雪宮的看中。”
慕容婕妤胸中起伏,險些喘不上氣,她蹙眉看向阮含璋,似乎第一次認真端詳她的面容。
阮含璋那雙美麗鳳眸直勾勾看向慕容婕妤,不等她開口,直截了當問:“娘娘不會生我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