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含璋面上挂着得體的笑容,她腰腹發力,雙腿牢牢維持着端坐的姿勢,硬生生把即将歪斜的繡凳釘在了原地。
她自然不比尋常大家閨秀,從小就習文武藝,尤其是仙宮舞跳得尤其出衆,腰腹雙腿都極有力氣。
背後使壞的人,自然不知她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阮含璋。
阮含璋面帶微笑,身姿微晃之後,又迅速歸于平穩。
無事發生。
中年美婦淡淡收回視線,身形一轉,衣袂翩跹,優雅地坐在了鳳椅上。
阮含璋這才悄悄松了口氣。
不過須臾,她後背都是冷汗。
待她落座,姚貴妃便站起身,領着衆妃嫔一起道:“給太後娘娘請安,娘娘萬福金安,福年大吉。”
仁慧太後臉上慢慢有了笑容,她溫言道:“好,都好,賜座。”
待諸位嫔妃落座,仁慧太後的目光才又重新落回到阮含璋身上。
“新宮妃入宮,宮中一片喜氣祥和,都再報一報自己的名諱,”太後臉上的笑容絲毫未變,目光也一直都很淩厲,“哀家老了,記性不好,怕記錯了人。”
阮含璋是這一次入宮秀女中份位最高的,又已經承寵,便直接起身,規矩行福禮。
“見過太後娘娘,妾是阮才人,娘娘大吉。”
仁慧太後一擺手,就有宮人端上來賀禮,直接放到紅袖手上。
“謝太後娘娘隆恩。”
仁慧太後眯了眯眼,仔細看看她面容,才道:“還是鐘鳴鼎食之家會教養女兒,選秀時哀家就很中意你,你要好好侍奉陛下,早日為景氏開枝散葉。”
阮含璋面上绯紅,道:“諾,謹遵太後娘娘教誨。”
她說完就輪到了蘇采女,之後一位采女和兩位選侍都給太後請安也得了賞賜之後,太後才滿意地點點頭。
“此番選秀,姚貴妃、徐德妃功不可沒,梅昭儀也很是辛苦,你們差事辦得極好,哀家都記在心裡。”
說罷,她大手一揮,繼續賞賜。
誇獎完這些人,她又看向周宜妃:“宜妃誕育皇嗣有功,賞。”
總之,就是把所有宮妃都賞賜了一遍。
到了此時,請安的氣氛依舊熱烈而融洽。
就連一貫嚴肅的仁慧太後臉上也難得有些笑意,看起來心情極好。
待賞賜結束,姚貴妃簡單說了最近的宮事,大抵是發放春裝,皇莊耕種新菜,收獲水果等事宜,又說要開始準備夏日的防火防盜,總歸宮中事務很是忙碌。
貴妃娘娘開口的時候,仁慧太後臉上的笑容更濃了三分,顯然對自己這位堂侄女很滿意。
“貴妃辛苦了,”她和藹地誇獎,“自貴妃入宮以來,一直幫着哀家和皇貴太妃打理宮中宮務,十分辛苦,如今後宮一片祥和,宗人府的差事也有條不紊,哀家很是欣慰。”
姚貴妃低下頭,很是謙遜:“太後娘娘謬贊了。”
仁慧太後的目光從她們身上挪開,慢慢落在所有人的發頂上。
“你們所有人,都要以貴妃為表率,上侍奉陛下,下撫育皇嗣,内理宮事,外協宗親,做好内外命婦的榜樣。”
衆人齊齊起身,道:“諾,謹遵太後娘娘慈谕。”
這番客套話說完,太後就道:“可還有其他事?若無事就散了吧。”
花廳中安靜了片刻,太後就準備起身離開。
就在這時,一道清澈的嗓音響起。
“太後娘娘,臣妾有事要報。”
說話之人是姚貴妃對面坐着的徐德妃。
阮含璋目光投射過去,就看到一個眉目深邃的高挑麗人。
她記得佩蘭說過,徐德妃是勳貴武将出身,她自幼能文能武,如今看她小麥色的皮膚,矯健修長的身形,一眼便能知其是誰。
太後身影微頓,她重新坐下,面無表情問:“何事?”
德妃娘家姓徐,在聖京聲名顯赫,如今其父及幾位兄長都在邊關駐守,百多年來對大楚忠心耿耿。
是當之無愧的忠臣良将。
當年景華琰初登基,要選秀廣納後宮,仁慧太後本就不想讓徐德妃入宮,無奈有皇貴太妃和武将勳貴的支持,最後徐德妃還是成功入宮。
因此,仁慧太後對她的态度就要冷淡許多。
徐德妃挑眉,聲音铿锵有力,氣息充足。
阮含璋一聽,就知道她是個練家子,絕對有十年以上的習武經曆。
徐德妃開口道:“太後娘娘,昨日織造局來報,說近日以錦繡宮,荷風宮和……壽康宮為首,所需繡錦成倍增長,織造局人手一直是定數,為此,織繡宮女日夜辛勞,才勉為其難完成差事的八成,剩餘兩成未能完成,宮女們還被責罰,扣了月錢。”
“有一名織繡宮女熬不住辛勞,已經離世了。”
這話一開口,花廳裡衆人心中都是一沉。
錦繡宮的主位娘娘是周宜妃,荷風宮則是崔甯嫔,徐德妃這一口氣,指名道姓上報了三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