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思,我想問問你若是我出了事,你是否依舊願意輔佐陛下?
轟隆一聲,一聲炸雷劈開天空,随之而來的是密密麻麻的雨聲。楚墨珣從夢中驚醒,猛然從床上驚坐起。
風寒已大好,隻是五髒六腑時不時還有些燥氣,太醫特意囑咐需得靜養。靜養?
楚墨珣看着案前堆積如山的奏折,長長呼出一口濁氣,他不過休沐短短幾日,朝中便已鬧翻了天,各方勢力紛紛蠢蠢欲動試探他對皇權的态度,小小翰林院院士一職可是個香饽饽,讓朝中大員人心浮動,就連遠在天邊的鎮北王也暗自将他的人拟了個名單過來。今日若是再不去上朝,怕是躲不過去。
楚墨珣微微搖了搖頭,他身為大淵首輔已經是第五個年頭,這五年他什麼樣的困難沒有經曆過,卻還是被剛才的噩夢驚走了睡意。那雙本該風流多情的眼眸裡沒有過多的情緒,長睫在眼下投去陰影,遮住眸中的暗潮。
“大人,大人,出事了。”
楚墨珣半披着外衫推開門,不過二十五歲急躁沖動的年紀,他卻如五旬老翁那般沉穩内斂,“何事如此驚慌?”
楚之急切地說道,“錦衣衛都指揮使司來報,長公主的車駕至今未到麓山,殿下身側的錦衣衛已失聯三個時辰。”
楚墨珣眼底閃過一抹不可置信,又問,“宋之呢?”
“尚無消息。”
楚墨珣斂去眼底的情緒,“有宋之在,殿下定無威脅。”
“也是。”楚之也稍稍松了口氣,楚墨珣眉頭微蹙看向天空,深色的眼眸中又亮起一道電閃,心跳沒由來地漏了一拍,他又問,“前往麓山的錦衣衛可曾有回來複命的?”
楚之搖搖頭。
“一人也無?”
楚之垂下頭默不作聲。
狹長的鳳眼微微眯了眯,長長歎出一口濁氣,楚之問,“大人可是要進宮?”
“進宮?”
一陣寒風吹來,惹得楚墨珣喉間癢膩,他輕輕咳嗽了一聲,“進宮怕是叨擾陛下,況且陛下年幼不理朝政,如何能處理這事?事情緊急,你去把陸大人、時大人、李大人都請過來。”
楚之說道,“錦衣衛指揮使陸大人已經在外堂等候大人,時大人和李大人我這就派人去請。”
楚墨珣沿着長廊走近書房,便聽見裡頭的人來回踱步,許是看見長廊上的亮光,書房的門猛然被推開,錦衣衛指揮使陸魏林朝着楚墨珣行下官禮,不等楚墨珣回禮便跪在地上。
“首輔大人,下官有罪。”
“先不急着定罪,”楚墨珣擡手将他拉起來問道,“你的人派出去尋了沒有?”
陸魏林神色焦急地看向楚墨珣,“首輔大人,這已快到寅時,我怕……”
楚墨珣冷淡而疏離,“陸大人稍安勿躁。”
“首輔大人,”陸魏林此刻連想死的心都有了,隻是這話不能對上級說,他隻能長歎一聲,“長公主殿下身系大淵國運,現如今已失蹤三個多時辰,下官如何能不急?”
陸魏林不等楚墨珣開口詢問像腳底着火似地想要将宋子雲從幾時出府到幾時失蹤一一向楚墨珣禀報,可楚墨珣卻擡手阻止,“我已派人去請兵部尚書李大人和督察院院士時大人前來,陸大人還是等他們到了一起再說,省得多費口舌。”
陸魏林隻得坐回到椅上,又騰地起身,“不瞞大人,來您府上前下官已派出一隊人馬出去,可這隊人馬也如同撒出去的散沙杳無音訊。”
楚墨珣又問,“麓山的錦衣衛可有回話?”
陸魏林遞過去一張小紙條,一看便是錦衣衛信鴿上取下的,“按理殿下到了麓山便有信鴿回來報平安,但今日當值沒有接到這平安信,這是下官剛收到的麓山回複。”
楚墨珣遞過來看了看,信箋上隻寫着:主子未到。
楚墨珣比陸魏林鎮定許多,他忙安撫道,“陸大人,現在切不可急躁。長公主殿下身邊有親信在,定能無恙。”
約莫等了一盞茶的功夫,長廊那頭又出現了瑩瑩點點的亮光,陸魏林着急地推開門迎了出去。
長廊那頭的亮光忽明忽暗匆閃不已,雨倒是越下越大,瓢潑之勢積得地上積水坑坑窪窪,陸魏靈眯起雙眼看不清長廊暗處的身影,陸魏林似乎隐約可見三人身披鬥篷跟着前頭的亮光朝他們而來。
首輔不是隻請了兩位大人來嗎?
三人踏入書房,楚墨珣站起身來,說道,“二位大人辛苦了,請二位前來是因為一件大事。”
時黎擡起手說道,“老師,我們已然知曉。”
“知曉?”
時黎與李明禮恭敬地讓開一條路,第三人身披鬥篷從雨中走來,那人身形矮小瘦弱,帽檐寬大遮蓋住這人大半張臉,露出尖尖的下巴,隻是昏黃的燈亮映得那尖尖下巴蒼白憔悴。
鬥篷之下一雙金線雲紋靴映入楚墨珣眼簾,他向來過目不忘,現下隻覺這雙靴實在眼熟,目光順着鬥篷又見裡衣若隐若顯的金線黃紋,好似繡得尖尖的龍爪,他赫然明白,“我等參見陛下。”
幾位大人也跟着楚墨珣行跪拜之禮。
宋良卿扯開鬥篷一把扶住楚墨珣,“諸位不必拘禮,還是趕緊說正事。”
觸碰到宋良卿冰涼的手,楚墨珣才意識到他身形微晃,眼底一陣清灰,宋良卿擡手抹去眼角未幹的淚痕,卻抹不去眼底的驚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