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之時,車馬終于趕到了聚賢山莊。
山莊屹立于青州地界裡最高的崂山裡,一身峥峥傲骨,也讓慕名前來的客人不得不一頓好找,以示誠意。
韓昭跳下馬車,看着面前“聚賢山莊”四個大字,隻覺恍若隔世。
莊門處有人迎了上來。 “小師弟下山應考才多久,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轉頭見是徐望,又啧啧奇道:“徐師兄也在?”
不快,太久了,久得——自下山以來,她像是過了一輩子。
韓昭隻是笑笑,“朝中休沐,恰好有事找師父。”
“小師弟入朝不過一月,聽說洛陽已經滿城風雨了。”那人打趣道。 “師父在祠堂,我就不進去了。”
韓昭朝徐望眨了眨眼:“師兄先等我一下,我先進去和師父說話。”
祠堂裡,一人立于正中,鬓發微斑,卻是身姿挺拔,耀眼的日光打在碧青色的背影上,幾乎讓人不能直視。
韓昭走進來時,他既沒有回過身來,她也沒有說話,走到中間的牌位前添了一炷香,再在一旁不甚起眼的一對牌位前添上一炷,然後恭恭敬敬的拜了三拜。
聚賢山莊并非由一家一姓組成,祠堂裡供奉的自也不是莊主原來的先祖。
中間的牌位上寫的是鄭文襄公的名諱,鄭文襄公是開國高祖、武帝、惠帝三朝的肱股大臣,八王之亂末年因病辭世而得當時攝政的淮陽王親手上谥,但直至懷帝即位初年,朝中過半都仍是鄭氏門生——而這當中,就包括了謝鈞和崔行之。所以,鄭文襄公也可算是聚賢山莊的祖師爺。
韓昭真正俯身去拜的,卻是一對無名無姓的牌位。
“我回來了。”她輕輕說道,也不知是說給那對無名牌位聽的,還是說給堂中負手而立的男人聽的。
男人隻是柔聲說道:“回來了就好。”
韓昭倏然回過身來,聲音無比堅定的道:“師父果然也是重活一世的人。”
“是,也不是。”莊主似已料到她會這樣說,仍是挂着那一副雲淡風輕的面容,淡淡的說着仿佛毫不關己的一樁事情。 “人生在世,每一個人做的每一個選擇,都會創造出一個新的世界。為師隻是得到了另一個世界的我的記憶,知道那一個我會将那一個世界的你送到這裡。”
韓昭聽得頭都大了一圈。這什麼這個世界那個世界的? “所以,你還是我的師父嗎?”
莊主向那兩個無名牌位遙遙示意:“他們還是你的至親,為師便還是受他們所托将子曜以男兒之身養大、傾囊相授之人。”
韓昭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卻也不再執着于這個師父那個師父的事。 “那這個世界的我呢?她到哪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