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孩子，”莊主失笑，揉了揉她的發頂：“子曜就是子曜啊，你本來就是屬于這裡的 。”

所以，她進來時，那句“回來了就好”，還有這層意思？

隻是，前世的一切，真的隻是一場夢嗎？

“既然師父有那一個世界的記憶，就當知道－－這一個世界，少了一個人。”她的聲音有些不自覺的顫抖。 “他到哪裡去了？”

“沒了那個人，不是更好嗎？”莊主微微笑着看她，眸色清明如鏡，讓她看到了自己一刹那的動搖。

沉吟半晌，才道：“其實上一世若沒有他，弟子也學不來廟堂上這麼多的人事物事，也無法成為如今帶着前世所學而來的韓昭。他的立場也是從一開始就和我們注定不同，隻是我一直心存妄想罷了。”

“而且說到底，急流勇退，背棄師門，有負雙親，這些都是我的選擇，最終的結果......都是我自己種下的因。”

莊主面帶嘉許的點了點頭：“正是種因得果。你如今得以重來，也有上一世種下的因在；阿望上一世誅殺同門，這一世你能與他放下成見，獲他相助，也是你自己種下的因。”

“至于那個人，他如今不存在于這個世上，也是他在那一個世界裡種下的因，如今結了果罷了。”

韓昭垂首，沉默良久，方道：“徐師兄重生一事，看來缺不了師父的手筆。至于這世上少了的那個人，是不是也是師父的意思，弟子其實也不在乎，反正我今後的路，終歸是要靠自己去走的。”

嘴裡這麼說着，臉上卻忍不住苦澀的自嘲一笑。無論前世今生，她都是帶着滿腔理想而來，在私情方面她本也不是什麼偏執之人；隻是，那個在這世間不曾存在的人，畢竟是她心頭上最光最亮的白月光啊。

他在那個世界背叛了她，之後她來到這個世界，得到了撥亂反正的機會，卻再也沒法問他一句為什麼——為什麼可以心安理得地與她背道而馳，為什麼明明是背道而馳的人卻心存那一份偏執。

隻是，楚桓消失的始末并不是她今日上山的目的——“徐師兄上輩子最後的記憶是師父的院子裡來了客人，然後他就什麼都不記得了，直到他來到了這個世上。那麼，在被抹去的記憶裡，他到底看見了誰？是謝懷遠嗎？”

莊主微笑着聽她說完，眼中掠過一絲驚訝，卻是不答反問：“子曜真正想問的，是為師是否把謝遙送來這個世界的人吧？”

不待她答，又道：“能和你父親成為至交，謝重安和我一樣，都是對門第家族不屑一顧的人。後來我帶着初生的你歸隐崂山，他卻留在廟堂青雲直上，我倆看似背道而馳，本心卻和當年與你父親相交時從無二緻。隻是，後來聽說了他的兒子，是洛陽第一名士懷遠公子，一個寄情風月、不問世事的山水名家。”

韓昭想起今生的謝遙，和前世的風流名士判若兩人，立時便明白了。 “謝鈞心存變革之志，在那一世他甘願讓權于我，也是希望我完成他的未竟之志。隻是他如果布的是這麼長遠的局，為何一直不讓他的寶貝兒子接觸朝堂，甚至刻意把他培養成雲遊四海的方外名士？所以師父讓謝遙帶着世家沒落、謝氏被逐的記憶重活一次，是想借他之手，迫得謝氏父子露出原形。”

莊主不語，隻是嘉許的點了點頭。縱是由他一手養大，她還是從來都看不清師父真正的想法。

隻是不知帶着那一世的記憶而來的謝遙是怎麼想的。他是帶着什麼樣的目的來到這個世界？對她這個差一點就做了自己妻子、卻也因這段未成的婚姻之故而被逐出京城的人，帶着什麼樣的感情？

韓昭不知。也不知道，謝遙帶着那一世他父子二人因她所累而下場慘淡的記憶而來，為何想要改變的卻是他們兩人之間的命運。

這些問題的答案，或許隻有知道在謝遙被送來這個世界之前，到底和師父說了什麼，才能窺得一二。隻是，不僅謝謝遙有所保留，莊主也絕無透露的意思，她也就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