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姆分明是聽清楚了的,他觀察着我的反應,大概是覺得有一些荒誕。
啊,或許他覺得我瘋了。
“你能留下來陪我嗎,湯姆。”我睜大了眼睛看着他。
“這不是個好主意,安娜。”他說道。
“湯姆,”嘴裡喊出他的名字,那樣普通而毫無特點的名字,卻帶着神奇的力量撫平我内心的慌亂和焦躁。我看着他,眼裡透露着誠懇,“你知道我從哪裡來,湯姆,在我還沒有到這裡之前,我也受了很多苦,我也很差點被送進孤兒院。”我一邊觀察着湯姆的深情,一邊繼續說道,
“雖然現在我過着舒服的日子,但是我很孤單,這裡的人并不認可我,他們的眼裡隻有埃萊娜,埃萊娜才是這個家真正的核心。”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過于投入,我的眼裡真的泛起了淚花,我咬了咬嘴唇,走上前,伸手拉住湯姆的手,他的手很冷,正巧我也是,就像兩塊僵硬冰冷的石頭,握住的時候兩個人都不經顫抖了一下,“我沒有别的朋友,如果你能留下來陪我,也許我會開心一點。”
“你知道,”湯姆沉默了片刻,說道,“如果被你的父親發現……”
我想了想,提着裙子跑到門邊,鎖上了門,背部倚在門上,對他眨眨眼睛,“這樣就不會了。”
湯姆猶豫了很久,慢慢地走到床邊,他黑色的眸子仍舊是平靜的,看着我興奮地尖叫着,我“咯咯”地笑着撲在床上,抱着鵝絨被打了一個滾,将自己的腦袋埋在裡面。
湯姆花了好大的勁把我的腦袋解救出來。
“躺下,湯姆。”我拍了拍床的空位,說道,“或許我們可以像兩個女孩子一樣聊聊心事。”
我敢肯定,湯姆的臉色不太好,因為我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并沒有回答我。
男孩子也鑽進了被窩,我們平躺在床上,睜大眼睛望着天花闆上的巴洛克式花紋。
窗外“簌簌”落着的雪一點點地貼在玻璃上,世界慢慢地被隔離在另一端,在這樣溫暖的房間裡,似乎都不舍得輕易入眠。
這個時候,我開始深深擔憂明天女仆收拾床的時候,會不會發現床單上的黑印子。
“也許你把髒衣服換下來會比較好。”我建議道。
他沒有說話。
我不依不饒地說道,“你的衣服弄髒了床單,會被女仆發現的。”
湯姆低頭看了自己的衣服,“我每天都有在河邊洗它。”
“那條河裡有任何可能的東西。”我口氣格外地認真,“你沒有忘記吧。”
他大概還是記起了我和他在河裡清洗血迹的事,于是不情願地脫去了上衣。
“我睡了。”湯姆翻了一個身,背對着我,“明天我會很早地起來。”
我轉頭盯着他的背部,突然想到了什麼,嘴角揚起微笑,得意地說道,“你一定是個壞孩子,你的背部有一些陳舊的傷疤,是在孤兒院留下吧,所以你一定經常做一些讓人讨厭的事,啊,雖然你本來就不讨别人喜歡。”
他沒有回答我。
我撇嘴,伸手按在他的新傷口上,“這是什麼時候的?”我想起了前陣子,莊農對湯姆做的事,“是那個莊農弄傷你的?說起來,你知道他到底是想對你做什麼嗎。”
我有一些幸災樂禍,雖然我清楚地知道,那一定是十分羞恥的事,但是我提起來的時候,語氣中帶着點假惺惺的關心,“你那時在想什麼,湯姆。”
見他仍舊一動不動,我加重了手中的力氣,用力地按了按他的傷口,他似乎終于忍受不了疼痛,翻了一個身,拽住我的手腕,把我按在他的身下。
我們的臉離得對方很近距,鼻尖幾乎要觸碰到,同時雙眼瞪着對方。
“你真臭,湯姆。”我笑眯眯地說着。
“你真刻薄,安娜。”湯姆不客氣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