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這是什麼花,它不像是在城堡附近的草地裡摘來的,它倒像是薔薇科,花瓣開得很熱烈,鮮紅欲滴。我用一隻手扯下一片花瓣,它柔軟得就像剛從水裡被撈起來。
當我想扯下第三片的時候,“撕拉”一聲,飄動的窗簾被什麼東西撞得鼓起來,那東西從窗簾裡掙紮出來,掉落在我的床上。
那是一團白色的生物,等到它轉了幾個圈,伸出了爪子和腦袋,我才發現它就是我那隻被納吉尼抓走的小貓頭鷹。
“鮑比!”我驚喜地叫道,并想伸出一隻手來擁抱它。
白色小貓頭鷹“呶呶”地朝我叫了幾聲,并沒有接近我,而是踩着腳丫子後退幾步,歪着頭腦又朝我叫了幾聲。
“鮑比飛來!”我嚴肅地朝它念了一個咒語,這是我以前和它經常玩的遊戲,每次我這麼念的時候,白色小貓頭鷹總會一頭紮進我的懷裡。
“它已經不記得自己叫鮑比了。”一個聲音響起,它就在我的腦袋上方,就是從窗戶那裡傳來的。我一看清那個從窗戶裡爬下來的男孩子,便迅速黑了臉。
湯姆•裡德爾,他額頭前的劉海被微風刮起,他身上穿着灰色毛衣,裡面是一件單薄的襯衫,脖子處整齊地打着領帶。
就像兩年前的冬天,男孩子為了吃甜點,從窗戶裡爬進我的房間。隻不過那個時候他連一雙完整的鞋也沒有。
“你應該改掉這個習慣了,湯姆。”我擺正表情,“我可不會像以前那麼歡迎你。”
湯姆站着沒動,他轉頭腦袋,看向鮑比,那隻小貓頭鷹興奮地叫了兩聲,撲扇着翅膀躍到了湯姆的肩膀。我吃了一驚,“你對它做了什麼,湯姆!”
湯姆伸出手指撓了撓小貓頭鷹的下巴,它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它和納吉尼相處得很愉快。”湯姆說道,“大概是比和你要愉快。”
我笑了笑,“這是自然嘛,誰不會好好對待食物。納吉尼會耐心地等到它變得更肥碩,那樣吞起來才會格外美味。”
面對我的嘲諷,湯姆并沒有說什麼,他的目光落在苔絲坐過的椅子上,以及床上薔薇花束。
“有人來過了嗎?”
“有人來過了。”我得意洋洋的說道,“但是你不會知道是誰的,或許你猜都猜不到------而且我不會告訴你。”
“苔絲•布拉克。”湯姆擡了擡眼皮。
“……”我嘴角的笑容僵硬了一下,然後我斬釘截鐵地說道,“不是。”
“一定是她,安娜。”湯姆望向我的眼睛,他的眼裡帶着笑意,“那捧花束上的絲帶上就有她的名字。
啊,這該死的貴族遺留的習慣。哪怕是贈送的物品都要坐上标志。
我彎了彎眼睛,“你認識苔絲•布拉克嗎,湯姆。我隻是覺得即使和你說了她,你也不會知道她是誰。”
“我知道布拉克這個姓氏。”湯姆撫摸着小貓頭鷹,說道,“一個從德國來的純血巫師家庭,依靠着聯姻和從商來擴大在英國的勢力。隻不過,安娜。”他頓了一下,說道,“你要知道,他們不一定會接受一個混血的巫師。”
我的笑容終于支撐不住,幹癟了下來,我怒氣沖沖地說道,“難道你要阻攔我交朋友的自由嗎,湯姆。還是你覺得,連我這次的受傷都是别有用心。”
“難道不是嗎,安娜。”湯姆盯着我眼睛。
一陣短暫的沉默在我們之間蔓延。但隻是片刻,我“哼”了一聲說道,“你根本不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麼。如果你能像一個朋友為我考慮的話,就不會說這種話了。”
“我聽桃金娘說了,苔絲打出的遊走球打中了你的肩膀。”
“你相信桃金娘的話?她當時并不在。”
“因為我相信你,安娜。”湯姆說道,他眼神看得我渾身難受,“如果是你,就會有那樣的打算。”
我想或許我應該尖叫着來怒斥湯姆,或者大哭一聲來表述自己的委屈。可是當時我隻是下意識地松懈全部的力氣,直挺的腰部軟了一下來,靠在床頭。說不上是失落還是氣憤,但更多的還是帶着心思被一覽無遺的羞憤感。
“布拉克會是一個好朋友。”我又扯下一片薔薇花瓣,低着頭說道,“除此之外,我沒有别的期望了。你不知道,湯姆,我從來沒有想過這個世界會和我原來的世界如此相似,它們都是如此不公平。”
湯姆将小貓頭鷹捧在懷裡,他撫順它的羽毛,慢悠悠地說着,“為什麼不依靠自己的力量,安娜。”
他沒有再說下去。隻是沉默了一會兒,說道,“你會後悔的。”
“我不這麼覺得。”我擡了擡下巴,“你會為你這句話後悔的,湯姆。”
湯姆并沒有将貓頭鷹還給我,如果不是因為我肩膀發疼,也許我會沖上去好好和他較量。但是事實是,直到他帶着小貓頭鷹從窗戶離開,我也沒能阻止他。我腦中浮現了盥洗室的事和伯特萊姆的話,氣得将花束砸向窗戶,同時沖着外面喊,“不要來找我了,湯姆,我可不想因為你的原因壞了我的好事。”
不知道他有沒有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