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短暫的寒假并沒有多少眷戀,甚至期盼它伴随的寒冷能夠早早過去。海格邀請我去他的小屋裡坐坐,又抓抓腦袋不好意思地說他的房間很亂,我微笑着拒絕了。
他看起來有點失望,又似乎是習慣了。
“你不是第一個拒絕。”他聳聳肩。
我很同情海格,也不排斥他,甚至心底裡有一點喜歡他。就像喜歡一個朋友那樣。我認為他就像倫敦的小巷子裡住着的一種人,他們往往熱情,善良,憨厚。情願用沾滿泥垢的雙手來點燃油燈,抓起硬得像石頭一樣的面包和黑咖啡,也不願意彎腰去拾起劇院門口路過的貴族丢下叮當作響的硬币。因為他們有堅守的原則。海格也是這樣的,他固執地做着自己認為對的事,哪怕就連他自己本身就容易被視為威脅,他也認為他所有的一切,包括那些可怕的動物都是無辜并且無害的。
啊,說白了,在我看來,海格是一個另類,隻不過他是一個善良的另類。
即使這麼想着,我還是高高興興地将他送給我的聖誕禮物挂在脖子上。
等到城堡外面的枯草堆上開始零星地冒出綠色的嫩芽,微風變得更加和煦溫柔。如果說這裡的那些枯敗的植物堅韌不拔,恢複力強的話,倒不如說不這樣的話就别無出路。每年春天來臨的時候,卻也總有一部分樹木則再也不能新生了,隻留下灰暗和焦黑。幾年之後,朽解的殘骨剩髓就象易逝的露水一樣,随着時間的流逝而消失,逐漸被掩蓋在塵土和來往的腳印下面。
伯特萊姆似乎長高了一點,和學院裡其他的高年級男生相比,他依舊是個矮個子。鼻涕蟲俱樂部的聚會他依舊會參加,剛開始我有些提心吊膽,生怕他會發現從前我冒充的事,後來漸漸地,我也不再擔心,伯特萊姆似乎渾然不知他被頂替的事。他把注意力放在魁地騎上,他喜歡魁地奇,這項激烈的運動和他看起來安靜的外表可不太符合,更重要的事他在這方面并沒有多少天賦,自從他因為恐高差點暈過去後,我嘲笑了他幾句,伯特萊姆闆着臉沒理我了好幾天。
苔絲私底下和我保持聯系,說不上有多麼密切,偶爾她在課上會給我一個微笑的眼神,或者是她的貓頭鷹會帶着一些新奇的禮物飛入我的宿舍裡。就在我以為能夠自然而然地加入到那個所謂的“小團體”時,整整一學期我都沒有收到他們聚會的邀請,有時候我假裝不經意提起這件事的時候,苔絲總能巧妙的避過。直到暑假來臨之前,我終于忍耐不住詢問我沒有被邀請的事。
“你指的是……?”苔絲疑惑地望着我。苔絲的優雅像是與生俱來的,即便她在刻意僞裝的時候,“我不太清楚你的意思,安娜。”她眉眼透露着為難。
“我一直以為我是你的朋友。”
“正是如此,”苔絲理所當然地接過話說道,“難道你對我産生了什麼誤會嗎?”
“我很久沒有見到‘我們的’朋友了,苔絲。”我努力讓自己的話顯得不那麼帶有諷刺的意味。
苔絲很快就意識到了什麼,她給了我一個疑惑的眼神。
我想我永遠也忘不了那樣的眼神。
“上一次的事,完全是你自願的,安娜。”苔絲這麼說道,“我不知道我們還有什麼可以為你做的,事實上我們已經把你看做一個可信任的朋友。除此之外,你還有什麼要求呢。”
聽到這樣的話,我就像被一隻蒼蠅噎得要死過去似的,她的語氣令我感到震驚,它讓我感到自己就像一個笑話。
滑稽和憤怒的心情在我的緩緩起伏的胸腔裡翻湧而起。
我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放松,甚至面露感激的笑容。
“你說的沒錯,是我誤會了。”
那隐藏在平靜神情之下暗湧的委屈和不甘,使得我久久不能平靜。隻是很快地,我還來不及哀傷時,各種繁雜的論文書寫和嚴格的考試接踵而至,伯特萊姆很驚訝我會如此全身心投入到課業複習中。隻有我自己知道這隻不過是想要轉移失望的情緒。
如果就這樣一直下去,很可能我會在我的學生生涯中成為一個品學兼優的學生。
然而,在我的靈魂深處,我一直期待着發生什麼事。就像沉了船的水手,遙望着天邊的朦胧霧色,希望看到一張白帆。我不知道我期待的是什麼機會,也不知道什麼風會把機會吹來,把我帶去什麼海岸,更不知道來的小船是三層甲闆的大船,船上裝載得滿到舷窗的,究竟是好運,還是别的。
一年級結束的時候,什麼也沒有發生,沒有人送請帖來,也沒有收到苔絲的邀請。這種失望随着暑假的開始,重新孤單而又漫長的假期,失望和煩悶充溢了胸口,就像被困在學校裡無處可去的可憐蟲,這樣的日子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可以結束。
暑假過去一半的時候,一個午後,我從外面趕回宿舍,驚訝地發現放在桌上的蛋糕不翼而飛,隻留下細微的殘渣。我為别人偷吃了我烘烤出來的蛋糕而感到氣憤,這樣的情況一連持續了好幾天,直到有一天我在故意在蛋糕裡混入了能使人昏迷的成分,這才抓住了真兇。
我抱臂冷冷地注視着那條癱瘓在桌上的粗大的蛇,掏出魔杖對着它揮了幾下,納吉尼被我打了一個結挂在牆壁上。
很快地,當晚,它的主人就主動找上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