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一個激靈,坐直了身體,“你要——通過黑魔法物品來做黑市交易?”
“沒人知道那是黑魔法物品,”湯姆說道,“隻是一些比較特殊新奇的小玩意罷了。有錢人需要這些來打發無聊的生活,或者滿足達官貴人特殊的心理需求——魔法部根本沒有精力去管這些閑事。”
我盯着他,像是盯梢一條毒蛇,“你——什麼時候有這樣的打算的?”
湯姆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我隻是習慣做好準備而已。”
“不過,裡德爾。”我毫不留情嗤笑,“你以為你就憑着這幾本禁書,就能賺個盆滿缽滿?”
“安娜菲爾德,我比你想的更早去接觸黑魔法。何況,很多事——不試試怎麼知道。”湯姆眼睛裡隐隐地浮現出那種令人熟悉的興奮。
我突然意識到,湯姆曾長期泡在圖書館研究禁書,以及他也曾和伯特萊姆打聽家族秘術的事。也許……湯姆從來就不是什麼可憐的孤兒。他是叢林中最危險的捕食者,永遠留着後手。
金加隆在我手心留下深深的壓痕。也許這一刻,我心中的某個角落悄悄死去了死去了——那個還奢望着菲爾德家會接納我的天真女孩,那個以為靠讨好就能獲得愛的笨蛋。
“那……你需要我做什麼。”我用手撐住了下巴,困倦卻還是盡力撐着眼皮。
我們靠得很近,近到我能看見湯姆喉結旁的淡痣随吞咽動作起伏,像落在白淨雪地上的一根輕飄的黑色羽毛。
“我需要你的幫助。”湯姆的聲音有些沙啞,“你來做我的聯絡人,好嗎,安娜。”
蠟燭燃燒殆盡,熄滅後的黑暗籠罩而來。
青色的熒光從魔杖尖端閃爍開來。
當湯姆用魔杖點亮光時,我看見他瞳孔裡跳動的野心,比古靈閣最深處的金庫還要灼目。
我不得不承認,我喜歡這種感覺——被湯姆需要的感覺。
煤油燈在湯姆輪廓分明的側臉投下搖曳的陰影,十四歲的少年已經有了令人不安的成熟氣質。我無法确定是不是自己與魔鬼做交易,但即使來一萬次,我也不會回頭。畢竟在很久以前,在菲爾德莊園,我們就已經成為了緊密不可分的“共犯”。
20世紀40年代的倫敦,麻瓜的戰争像一頭饑渴的野獸啃噬着整座城市。硝煙與霧霾交織的街道上,貧窮在滋生罪惡,而罪惡又孕育着更黑暗的欲望。魔法部那些官僚們正忙着應付國際巫師聯合會的質詢,法律執行司的漏洞比破釜酒吧的地闆縫還要多。
湯姆的計劃并不複雜,甚至還在摸索階段——我負責采購和回收魔法零件,湯姆則負責将它們改造成更特别的“東西”。翻倒巷的黑市是我們的目标,而博金-博克古董店,則是我們的第一塊跳闆。
湯姆通過旅館的老闆搭上了博金先生,那枚被遺棄在旅店角落的黑魔法窺鏡,鏽蝕得幾乎看不出原形,卻在湯姆手中恢複了它原本的能力。
冬日的翻倒巷比往常更加陰冷。雨水順着破舊的屋檐滴落,在石闆路上積成渾濁的水窪。我的靴子踩進去時,泥水濺到褲腳上,冰冷的觸感讓我打了個寒顫。我裹緊了黑色鬥篷,以免引起這裡的人注意。
可即便如此,我還是被陰影裡突然伸出的枯瘦手掌吓得差點跳起來。一個佝偻的老女巫咧着缺牙的嘴沖我笑,手指間夾着一串幹癟的蟾蜍眼珠。“新鮮貨,親愛的,”她嘶嘶地說,“能讓你看到不該看的東西……”我加快腳步,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這是我第一次去見博金博克。博金-博克古董店的門面比我想象的更不起眼,櫥窗上積着厚厚的灰塵,幾乎看不清裡面陳列的東西。推門進去時,一股寒意撲面而來,仿佛踏入了某個被遺忘的墓穴。店裡空無一人,隻有各式詭異的物件靜靜陳列:被詛咒的銀器泛着病态的光澤,一副染血的撲克牌詭異地自行翻動着,殘缺的黑魔法書籍在架子上微微震顫。最令人不适的是牆上懸挂的那些……東西。我不敢細看它們是否真的隻是裝飾。
“歡迎光臨小店——這位女士。”一個陰森森的聲音突然在我背後響起,我猛地轉身,差點撞上身後的人。博金先生正彎腰打量着我,他穿着一身磨損的黑色長袍,他的眼睛像秃鹫般銳利,指甲縫裡嵌着可疑的暗紅色污漬。
“我是……咳,蒂娜·艾特羅,”我拉低了兜帽,避開他的視線,給自己取了一個新名字,擔卻沒有隐藏湯姆的姓名,“受裡德爾先生的委托,帶了兩樣東西給您過目。”
我沒有浪費時間寒暄,從内袋裡取出湯姆精心準備的“禮物”——一包驅逐粉和一副火焰手套。過去一周裡,湯姆幾乎把所有精力都花在這兩樣東西上。為了測試驅逐粉的效果,我偷偷在納吉尼身上灑了一點,結果那條可憐的蛇一靠近我們就會鱗片脫落流血。湯姆發現後,蒼白着臉給納吉尼療傷,整整三天沒和我說話。
博金先生接過物品,将它們放在橡木櫃台上細細端詳。他先試了火焰手套,蒼白的指尖在皮革表面摩挲着,突然,他不知從哪摸出一小瓶厲火,直接倒在手套上。火焰騰起的瞬間我下意識後退,但那副手套完好無損,連一絲焦痕都沒留下。
“即使把古靈閣的金庫熔成湯羹,戴着它的人也能毫發無傷。”我故作鎮定地說,努力讓聲音聽起來像個老練的商人。
博金先生喉嚨裡發出嘎嘎的幹笑,像是什麼鏽蝕的機械在運轉,“迷人而危險的小玩意兒,”他評價道,轉而檢查那包驅逐粉,“你開個價?”
“火焰手套20加隆,”我說道,“驅逐粉是附贈品。”
“哦,我喜歡你來這兒的勇氣,小姑娘,”他眯起眼睛,“但你的開價方式可不行。”他慢條斯理地撫摸着櫃台邊緣,“要知道,光有天賦可不夠。你們需要合适的顧客,否則這些……”他輕輕敲了敲手套,“就隻是昂貴的廢品。”
博金博克提到上個月有個德國買家願意出8個加隆買類似的防護手套,“那位的做工比這個還好呢。”
我暗示對角巷的普瑞姆珀内爾女士對我們的産品很感興趣,當然這是個徹頭徹尾的謊言。最終,我們以10加隆成交,外加他答應會将一批陳舊破損的物品改良單子交給給湯姆。
他和旁人不同,不會因為我的年紀而随意打發我,雖然他開的價很苛刻。但他會鼓勵我——倒不如說是鼓勵湯姆,發揮極緻潛力,滿足不同客人稀奇古怪的需求。
“年輕人,你得明白——”他有一次壓低聲音對我說,“真正的财富不在于金子,而在于秘密。”
“秘密?”我疑惑道。
他笑了,聲音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帶着某種令人不适的感覺。
“沒人不喜歡秘密。”他拉長了尾音,眼神意味深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