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意興闌珊地推開餐盤,突然正色道:“今天你得跟緊我一整天,安娜。”
我疑惑地問:“什麼?”
阿爾法德用眼神示意我看四周。這時我才注意到禮堂裡不同尋常的景象:各學院的學生們成雙成對,舉止親密。空中飛舞的紅色卡片,高級香水咒讓整個禮堂彌漫着玫瑰、檀香和某種神奇動物麝香混合的馥郁氣息。不遠處,一個赫奇帕奇男生正用魔杖将差點撞到女伴臉上的粉色煙火變成一隻翩翩起舞的紙鶴。
一個猜測浮上我的心頭:“今天是……情人節?”
阿爾法德的表情變得凝重起來,仿佛即将踏入戰場,他點了點頭:“去年情人節,拉文克勞的維奧萊特往我的南瓜汁裡扔了至少三顆愛情魔藥。因為過量飲用,害我在廁所裡對着馬桶唱了一整天的情歌。”
“……”
我竟開始有些同情阿爾法德了。
原來又到了我這個“擋箭牌女友”上崗的時候了。
“沒有問題,阿爾法德,我一定努力讓你過上清淨的一天。”我信心滿滿保證道。
“你總是這麼善解人意,”阿爾法德将手臂擱在桌上,頗為認真嚴肅地評價,“我越來越欣賞你了。”
“可是我今天有課,下午還有一節黑魔法防禦課,上課的時候沒法一直跟在你身邊吧。”我無奈地攤手。
阿爾法德苦惱地歪了一下腦袋,深褐色卷發随着他的動作輕輕晃動:“好吧,那下課後來找我。最後一節課在西塔三樓。”他壓低聲音補充道,“但你最好快些,我可不想被一些瘋狂的女生堵在走廊。”
“我答應你,課程一結束,我就立即去找你。”我說道,聲音清脆,像個盡職的女朋友。
“走吧,我們該去上課了。”阿爾法德站起身,出于禮儀教養,他自然而然地向我伸出手。我正要将手搭上去時,餘光突然瞥見不遠處的湯姆·裡德爾。
他身邊緊挨着塞爾溫家的千金,我認出她也是苔絲小團體中的一員,似乎她是主動找的湯姆,兩人挨得很近,近到手幾乎要碰到對方的手。
少年修長的脖頸線條沒入校袍領口,那濃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扇形的陰影。
不知道他在想着什麼。
阿爾法德背對着我走在前頭,修長的腿邁出優雅的步伐,袍角輕輕揚起,帶着清冽氣息,若有似無地擦過我的手背。
和湯姆擦身而過時,在阿爾法德看不見的地方,我鬼使神差地将手指劃過他的後背——既像惡作劇的撩撥,又像無聲的警告。
在即将收回手的瞬間,湯姆也剛好微微擡頭,我們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彙。
黑發少年微擡了漂亮的下颌,微小的光亮在他黑玉般的眼眸中閃動。他身邊的女孩似乎微微紅了臉低下頭,沒有發現他的異樣。
視線在空氣中短暫相接,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滞。那眼神中有着無法言喻的意味,藏着隻有我們才懂的暗語——那是共同保守秘密的默契,是經曆過那些不堪往事的微妙聯結。
“安娜,”阿爾法德疑惑的聲音在前面響起,“你跟上了嗎。”
當我眨動眼睫錯開這危險的凝視,快步跟上阿爾法德時,湯姆也已經恢複成溫文爾雅的優等生模樣,和女孩禮貌交談。
好像剛才那一切都沒發生過,又好像隻是幻覺般的一瞬間。
……
阿爾法德沒能等到我下課去找他。黑魔法防禦課前,他就躲進了我的教室。
伯特萊姆抱着課本正要在我身邊坐下,看到阿爾法德時明顯僵住了。
伯特萊姆的視線在我和阿爾法德之間來回遊移,最終認命般地歎了口氣,“好吧,我知道了。”
我對他做了個抱歉的口型,他擺擺手走向後排。
“我受不了了。”阿爾法德像一陣風似的在我身邊坐下,少年像是從文藝複興時期的油畫中走出來的美少年,有着布萊克式的精緻深邃面容,深褐色的卷發垂落至肩頭,給他增添了幾分憂郁的氣質。
引得教室的女生紛紛竊竊私語,時不時朝這邊投來好奇的目光。
阿爾法德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的出現引起的騷動,他抱怨道,“你絕對想象不到占蔔課有多麼難以讓人忍受。”
我想了想說道,“聽說瓦布拉教授的預言很是準的。”
“才不是這麼一回事……”阿爾法德一臉不高興,“瓦布拉教授準是盯上我了。我和萊斯特蘭奇隻是把水晶球互相抛着玩了一會兒,她就一臉陰沉地走過來,非要解讀我的水晶球,說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話。”
“你們把水晶球當鬼飛球抛?”
“那水晶球就是騙人的玩意兒,”阿爾法德抱臂說道,“上課後,瓦布拉教授就站在我身邊,盯着什麼也沒有反應的水晶球,睜大眼睛,神神叨叨地對我說什麼,‘愛情被迷霧纏繞……什麼黑月吞噬金星之時,分辨真實與幻影的界限,撥開迷霧才能看清想要什麼……’我打賭她就是故意地在胡說八道!”
“隻是一些占蔔話術而已呢。”我敷衍道。
“關鍵是,她在最後還搖頭歎氣,來了一句'當心捧着玫瑰卻不知花蕊裡藏着毒刺,淪為成為愛情的傻瓜!’,讓我頓時成為了全班的笑柄!”阿爾法德忿忿說道,“布蘭登現在一看見我,就怪聲怪氣地喊我是——‘愛情的傻瓜’。”
我強忍住笑意,一本正經地說,“也許她看到的是萊斯特蘭奇先生的未來,你們不是互抛了水晶球嗎。”
“你說的有道理,不過安娜……”阿爾法德正要說什麼,教室門突然被一陣風吹開。黑魔法防禦課的沃特森教授大步走進教室,他穿着黑天鵝絨長袍,扣子扣到脖頸,臉拉得老長。
“上周有人質疑為何要學習'驅逐狐媚子'這種'小兒科'咒語。”沃特森教授魔杖輕敲,一塊刻滿如尼文的石闆在空中展開,幻化成“1842年蘇格蘭麻瓜村莊失蹤事件”的魔法投影。
“那麼,誰能告訴我,若黑巫師将狐媚子群施咒後投入麻瓜水井,會發生什麼?”
教室裡鴉雀無聲。沃特森教授的目光像探照燈般掃過,最終鎖定在阿爾法德身上。
“如果我沒記錯,”他的聲音變得陰沉,“布萊克先生現在應該在上三年級課程?還是說,你認為我的這門課程需要重修?”
阿爾法德正托着腮發呆,我趕緊用手肘捅了捅他。
“嗯?怎麼了?”他茫然地眨眼。
“教授在問你話。”我小聲提醒。
阿爾法德嘴角微揚,露出一個幹淨明朗的笑容:“我是來陪我的女朋友上課,教授。”
這句話說得如此自然,仿佛在讨論今天的天氣。教室裡頓時響起低低的抽氣聲,後排傳來幾聲沒憋住的笑聲。我感覺臉頰燒了起來。
沃特森教授慢慢勾起嘴角,眼神落在我的頭頂,那笑容讓我後頸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多麼感人。”他輕聲說,“既然布萊克先生對我的課如此熱情,不如來做菲爾特小姐的練習搭檔。”
他猛地掀開講台上的紅絲絨布,露出數十個嘶嘶作響的玻璃罐。每隻罐子裡都關着三隻巴掌大的漆黑甲蟲,它們甲殼上的倒鈎正滲出紫黑色黏液,腐蝕得玻璃内壁直冒青煙。
“亞馬遜巨漆蟲。”沃特森教授愉快地宣布,“它們的臨死反擊會噴射腐蝕性膿液。今天的目标是每人用擊退咒解決三隻——當然,殺死一隻就算及格。”他的目光鎖住我和阿爾法德,“不過你們二位要合作完成。菲爾特小姐負責施咒,布萊克先生負責……确保沒有一隻漏網之蟲。如果失敗,菲爾特小姐的課堂成績就不太妙了。”
我瞪大眼睛看向阿爾法德,少年卻拍了拍我的肩膀:“别擔心,我們肯定能拿滿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