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啊,他沒回宿舍嗎?”鄭京帆搖了搖頭,周緻甯神情如此緊張可有點奇怪,他和葛立強的關系很普通,雖然不至于說像徐逸和葛立強一樣差,但也僅僅是普通同學那樣的交情。
“算了,那你有沒有見到秦放?”周緻甯深吸了兩口氣,盡量讓呼吸平緩,得到鄭京帆“他就在一教樓裡”的回答後,就馬不停蹄的走了。
鄭京帆跟着他走了兩步,想了想又緩了下來,他想到了網站上發布的那首曲子《永遠的微笑》,我的心上人,是深秋的陽光,是黑夜裡的太陽。
他轉頭看向學校西邊的水塔,這所學校有一座很高的水塔,很有些年頭了,是校園中最高的建築。水塔頂上每天晚上都會亮起大瓦數的燈光,有詩情畫意的學生還曾經描述過,那裡就像是大海中的燈塔,午夜裡的……太陽。
急于驗證這個無法确認的猜想,鄭京帆拔足狂奔,在黑夜中朝着水塔的方向跑過去。這一段路足足有三公裡左右,他跑了十幾分鐘二十分鐘才到。
水塔底下有一個可以進出的小鐵門,往常都挂着鎖,但每個月差不多固定的時間會有師傅檢查,就會把鎖打開。徐逸并不知道檢查的時間,但今天這個小門卻并沒有鎖着。
鄭京帆有點緊張的眨了眨眼,輕輕推開那扇門,這裡太安靜了,有點鏽蝕的鐵門還是發出了一聲很明顯的“吱呀”聲響。鄭京帆摸了摸口袋,還好他今天有準備一個手指粗細的小手電,打開來可以看到前面。
裡面的空間并不算太大,有一個上鎖的小門,還有一些粗大布滿紅鏽的鐵管,并且裡面散發出一股潮濕的腥氣,像是常年積水的池塘的味道。鄭京帆照了照整個空間,又把目光投向旁邊狹窄的樓梯,這樓梯還是螺旋式的,圍繞着圓柱形的水塔盤旋而上,遮擋住了看不到上面。
密閉而寂靜的空間,無論怎樣小心翼翼,腳步踩在樓梯上都會發出聲音,這似乎是無可避免的。樓梯很窄空間狹隘,在黑暗中一級級往上爬,簡直會給人一種永遠到不了盡頭的錯覺,如果有空間密閉症或者膽子小一點,大概很快就會受不了了。
還好這裡應該隻有他一個人,一路上并沒有聽到什麼其他聲音,終于在前面能看到盡頭的一扇刷着白漆的木門,陳舊而斑駁的門虛掩着,縫隙裡透出強光來,這應該就是最頂上了。
門上挂着個鐵鍊,塔頂上的風應該很強,吹得那扇門咣當咣當來回響。鄭京帆過去把鐵鍊從挂鈎上摘下來,強風立刻推着門“啪”一下打開,還好他早有準備,不然險些被門撞下去。
逆着風踩上最後幾節台階,鄭京帆被迎面的強光照的幾乎睜不開眼,隻好用手遮擋着讓自己盡量适應。頂上的空間還比較大,有一座小型機房,和一個巨大的水箱。
一打眼也看不出什麼特别,鄭京帆轉身繞過機房和水箱,想到後面看看。這上面風實在太大了,吹得他衣服鼓起來,整個人都被扯着走一樣。似乎有什麼東西松動了,被風吹的一直動,敲打在鐵皮水箱上面,發出有些規律的“咚咚”聲響。
這邊雖然背光,但強光之下,幾乎也用不到手電了。鄭京帆剛想把小手電關了,就聽到頭頂上又是“咚咚”兩聲響,他順着聲音擡頭看去,就看到水箱的鐵環梯子上挂着一個人。這個人的脖子套在繩子上,就像個被紮了口子的大布袋,被風吹得不停晃動轉圈,身體撞在鐵皮水箱上,不時發出規律的聲響。
乍見之下饒是鄭京帆膽子大,也不由頭皮發麻,小手電的光擡起來,恰好落在那人翻過來的臉上,這人臉漲得紫紅發黑,眼眶充血甚至挂着一絲血淚,除了脖子上的繩索,他的嘴上似乎也被勒了一根細繩,扯破了他的嘴角,猛一看簡直就像是個可怕的笑容。
雖然他現在死相如此可怕,鄭京帆還是一眼就認出來,這個死掉不久的人,就是周緻甯在找的葛立強。他孤獨的挂在這黑夜中最明亮的地方,臉上帶着永恒的“微笑”。
“要先把他放下來嗎?”鄭京帆問秦放,他先去找了秦放和周緻甯過來,告訴他們這邊的情況,看是不是能馬上報警。
“等警察過來吧。”秦放依然很冷靜,有點不太像他這個年紀的表現。鄭京帆當然也知道等警察來處理更好,亂動破壞現場可能會影響偵破,但看着這麼個曾經生活在一起的人,就這樣可怕的挂在那,總是心裡不大舒服。
周緻甯原本站在屍體下面,現在他走了過來,拍了拍秦放的肩膀,兩個人走到旁邊去,似乎有一些不太方便鄭京帆聽到的話要說。
鄭京帆沒有跟過去,當然他也不需要,他讓U32調整了自己的聽覺系數,光明正大的偷聽。
“怎麼樣?”秦放問。
“不說話,不知道是因為嘴上的東西,還是不想說。”周緻甯說。
“那有提示嗎?”
“沒有,不動不說話,隻看着自己腳下的鞋。”周緻甯的聲音聽起來似乎有些疲憊。
鞋?
鄭京帆擡起頭,看到葛立強的腳上隻穿着一隻鞋,幹幹淨淨,好像是他之前剛剛刷過的那雙運動鞋,另一隻腳卻隻穿着襪子。隻穿一隻鞋走來這邊不太科學,可能是後來挂掉了,或者在碰撞搖晃的過程中掉落,又被大風吹走了。
他不知怎麼,忽然想起自己過來的第一天,徐逸死亡前最後的記憶中,遊泳池裡漂浮在眼前的那隻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