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晨在外慣了,做事雷厲風行,第二日便買了輛馬車,雇了個精壯漢子趕車。
馬車外表樸實無華,内裡卻另有乾坤。車廂内部座椅皆鋪了軟墊,還放置了食盒,明朝雨打開瞧了瞧,是一盒鮮花餅,嫩黃的酥皮上點綴着花瓣與糖霜,聞起來帶着花朵清香,很是精緻。
食盒旁還有兩隻帶着蓋子的竹筒,裡面裝着彙成酒樓有名的桃花引。
放在平時,明朝雨定會眉眼彎彎,拈起一枚鮮花餅,瞪大一雙小鹿眼湊到月祺然身旁,逗弄他吃點心。
可是她今日打早就蹙着眉,嘴角也耷拉着,像隻失落的小貓,恹哒哒的,縮在角落裡悄悄舔毛,連早食都沒用幾口。
月祺然坐在馬車裡,涼薄的視線落在明朝雨垂落的眼睫上,漫不經心地想着。
是不想離開溪花鎮嗎?也不見得。昨日明朝雨提出這事的時候,明朝雨還是一副開開心心的樣子,念叨着要去州府見世面。
那是什麼原因?
她昨日傍晚溜出了門,在街上被欺負了嗎?回來也不聲張。難道又遇到了不知好歹的嘴碎之人,傷心了?
月祺然仍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樣子,心思卻轉了幾轉。
今日遠行。她昨日許會去與朋友告别,趙小壯,明力一家,陳安安···
是陳安安,月祺然了然,心中頗為無奈,被那群商人惡意揣測,玩笑辱罵,不見明朝雨有一絲不虞,與好姊妹鬧了别扭,倒是真傷心了,到底還是個涉世未深的丫頭。
月祺然挪開視線,透過被風揚起的窗簾,望向遠方山林,透過明朝雨清秀的小臉,他想起了現已不知在何地的王家表姐妹們,面色微沉。
官道平整,比鄉間小路好走的多,就這樣,他們也在馬車上走了兩日。
明朝晨在外騎着馬,察覺到了馬車内詭異的氣氛,隻以為是月祺然和明朝雨鬧了别扭,這兩人一個是主子,一個是親妹妹,他可一個都不敢得罪,隻好和外面趕車的漢子唠嗑。
說是漢子,實為暗閣中人,暗七。獻王既已登基,太孫之事還需從長計議,暗閣衆人也慢慢在向太孫殿下身邊靠攏,以聽召喚。
終于在快到永平府城時,一行四人凝滞的空氣被打破了。
是一個姑娘與一個老漢,準确的說是一個農女打扮的姑娘,哽咽着流着淚,拖着一個滿身血迹,生死不明的老漢在路邊行走。
這農女一腳深一腳淺,那老漢看起來不輕,将這姑娘累得夠嗆,喘着粗氣,看到一輛馬車駛來,忙将老漢安放在路邊,跪倒在路中央,祈求趕車的車夫停下。
暗十六——陸承拽住了缰繩,跳下了馬車,輕浮地捏起這農女的下巴:“呦呵?怎麼個事阿姑娘?”
那姑娘強忍着眼淚:“求求老爺搭把手,救救我阿爺吧?他從山上摔了下來,口中一直吐血,求求你們救救他,我,我願做牛做馬報答你們!”
明朝雨聽到外面的聲響,忙揭開馬車上的小窗簾,探出頭,一眼就瞧見了這新雇的車夫調戲農女,怒道:“陸大哥,你幹什麼呢!”
說着就跳下馬車,将陸承擠開,要将那農女扶起來:“姑娘先站起來說話,此處在深山,你和你阿爺怎麼會來這兒?”
陸承順從地走開兩步,向明朝晨挑眉,示意沒想到你妹妹還是個善心的,右手卻摸着後腰側的短刀,氣息牢牢鎖住這農女。
明朝晨騎馬腳程快,早先在他們在上一個縣落腳休息的時候,便和暗二十七來探查過前路,此地群山連綿,再翻過一座山,就能到永平府城。
因是官道,不時有官爺,商販經過,也不算太荒涼。因此來深山打獵挖藥的獵戶農戶,都喜愛沿着這條路往回走,安全些。
那農女仍跪着不肯起身,哭到:“求求小姐行行好,帶我阿爺去永平看大夫吧,香葵願賣身為奴,伺候小姐。”
明朝雨有些不忍,拽了拽明朝晨的袖子:“哥哥幫幫忙吧。”她在馬車上呆了兩日,心情平緩許多,這還是她第一次見血迹淋漓的人,有些驚異,又覺這麼重的傷,那老漢怕是不行了,便對這姑娘起了憐惜之情。
明朝晨擺擺手,走到那老漢身旁,在他人中之處探了探,輕按了下這老漢沒有起伏的胸膛,隻一下,那老漢就從口中吐出大口血液,喉嚨似破敗的風箱,咳喘着。
“你阿爺應是摔斷了肋骨,那肋骨刺破脾髒,才會血流不止,一直咳血。已經不行了。”
那農女一聽,失聲痛哭起來,膝行兩步,拽着明朝雨的褲腳,深深的跪服,與她的心一同埋了下去:“我不信,小姐救救我阿爺吧,隻要趕到永平,有了大夫,一定能治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