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一五一十的将剛才發生的事情告訴了長公主,長公主緊簇着眉頭,無奈地歎了口氣,關心地看着在一旁站了很久的孟佩蘭。
“孟小姐請坐吧,母妃在頭痛犯病時性格會有些暴虐,早先本宮求過她不要遷怒于你,希望剛才發生的事沒有吓到你。”
孟佩蘭惶恐地跪伏在地上,“民女不敢,謝長公主偏愛。”
芸晴趕忙走到孟佩蘭面前,蹲下将她扶起,牽着她的手,眼中滿是贊揚。
“姑娘不必客氣,長公主很喜歡您。您為女人謀求平等就醫的機會,醫德高尚,醫術精湛。再說了長公主的病還要麻煩您照看呢。”
芸晴回過頭看長公主,似是要向孟佩蘭證明自己說的話屬實,長公主笑着點了點頭。
“前幾日我已托陸将軍将母妃宮中所有的起居注送去孟府,不知你有何發現?”
原來送及時雨的不是陸遠志,而是長公主,可長公主為何要幫自己呢?
“啟禀長公主,民女是發現了些蹊跷之處,還仍需給長公主請脈後才能确定。”
長公主将手放到桌上,眼神慈愛地看着她。在孟佩蘭号脈的過程中,眼神一直在她身上,随着時間流逝,無數種情緒閃過她的眼中。
号脈的結果跟孟佩蘭早先猜想一緻,剛準備起身下跪回禀長公主,就被長公主拉住了手,止住了動作。
“此處無外人,孟小姐就坐着說吧,也不用低着頭,你在本宮面前不必拘禮。”
孟佩蘭擡頭看長公主,長公主年歲與她相似,因常年用藥,身上總有一縷淡淡的藥香。可那雙眼盛了太多故事,她看不懂,卻也因為這雙閱曆豐富的眼,給長公主添了幾分神秘的韻味。
長公主對着孟佩蘭溫柔地笑了,孟佩蘭趕忙又低下了頭。雖然長公主讓她不必拘禮,但她實屬不敢逾矩,皇族的心思最難揣度。
“民女認為是一種叫做婆娑的西域奇毒導緻的,中毒者會一直起舞,直至氣血竭盡而死。貴妃應是在懷孕的第二月中的毒,表面上毒已解,可餘毒已侵入腸胃,影響母體和胎兒,貴妃的頭痛和長公主您的腿疾均是餘毒所緻。”
長公主聽了卻毫不驚訝,反而放松地往後靠在椅背上。與雲碧和芸晴的反應形成強烈對比,特别是落霞,她雙手緊握成拳,面色蒼白,身形不穩,往後退了好幾步,似乎是想起了什麼痛苦的過往。
落霞顫抖着雙唇,不可置信地捂着嘴,似是極力克制着什麼,“貴妃的毒還會複發嗎?你可知清毒方法?”
孟佩蘭眼神複雜地看着落霞,搖了搖頭。
落霞脫力的跌坐在地上,手指緊抓着地面,芸晴和其他婢女趕忙上前扶她。落霞拂掉了所有人的手,身形踉跄,失神落魄地走到院外。
衆人都忙作一團了,長公主卻突然叫芸晴去沏兩盞江南新進貢的碧螺春。
芸晴去沏茶的時候,長公主将所有宮婢全部遣散了,隻留她和孟佩蘭二人在院中坐着。孟佩蘭不解長公主為何這麼做,擡頭看了眼長公主。
長公主卻在遙望西落的殘陽,語氣肯定地說,“孟女醫你定知解毒之道,本宮知道你的擔憂,你害怕會重蹈你爹爹的覆轍,讓孟家再度陷入危難之中。本宮可向你保證,隻要本宮在世一天,孟家就會長青不倒。”
孟佩蘭眼眸輕顫,長公主為何得知爹爹因何而死?她怎麼會知道自己最深處的顧慮?
剛想開口詢問,這時芸晴端着茶盞走過來了,長公主示意她喝口茶再慢慢說。
孟佩蘭端起茶盞輕酌一口,盞中嫩芽如雨後春筍,熱氣氤氲中浮起一縷清新淡雅,好似回到了初春煙雨朦胧的江南,心中的不安逐漸減少。
孟佩蘭可還是不願與長公主合作,長公主身上有太多秘密了。她可以告知長公主腿疾治療方法,但為了不搶奪太醫風頭遭人記恨,也為了将孟家從此事幹淨的摘出,隻得想出一個折中的辦法。
“民女家父曾留有一西域藥典,上面記載了解毒方法,民女會将藥方和針灸穴位告知太醫,讓太醫為公主診治。”
可長公主卻循循善誘,希望孟佩蘭能接下這門差事。
“本宮知曉你此話是為了保護孟家,可是藏鋒就能保證賊人不會來侵害嗎?孟姑娘的才幹都跨過重重宮牆傳入本宮耳中了,本宮不信你是畏首畏尾膽小怕事之人。今日你能逃得了藥行的人報複,明日呢?”
孟佩蘭思酌片刻,在京中行商如若有所依靠行事将大為便宜,依附患有腿疾的長公主雖不是良方,但長公主深受皇上和皇貴妃疼愛,又是當朝宰相的外甥女,本朝最尊貴的公主。
長公主輕吹手中熱茶,品了一口杯中香茗,又繼續道,“本宮知道你進京是為尋殺害你爹爹之人,可巧,本宮跟你有同樣的敵人,為何不與本宮同盟呢?”
孟佩蘭緊捏住手中的茶盞,強壓心中震驚,面色平靜的看向長公主。
四目相對,長公主勾唇輕笑,讓芸晴拿來一塊木牌,“這是長公主府的令牌,無論何時你拿着它都可以暢通無阻的進入長公主府。”
孟佩蘭決定賭一把,自己在京中孤苦無依,任何一個人都能随時上門找她麻煩,況且藏露鋒芒就不能完成心中抱負了。長公主與陸遠志都為當朝赫赫有名的權貴,與他們同盟一起尋找敵人應當事半功倍。
二人達成同盟,孟佩蘭接過木牌,将藥方交給芸晴,叮囑她煎藥的注意事項,又跟長公主約定每隔三日到長公主府上施針。
孟佩蘭走前将清除餘毒的方子寫了一份,交與長公主。
“既如今長公主托心相交,民女便不能藏私。此藥方可解貴妃身上的餘毒,每日服用一次,月餘便可根除。”
長公主喚來在院外休息的落霞,将藥方交給她,闆着臉,神色威嚴地對她說,“你回去不可将母妃與本宮腿疾有關的事情告知她,母妃知曉定會傷心。藥方孟女醫已經寫明了,你回去仔細煎藥,督促母妃按時吃藥。”
雲碧聽完眼角泛淚,雙手顫抖着接過藥方,“咚”的跪下,猛磕了幾個響頭感謝孟佩蘭,再擡頭已淚流滿面。
“孟女醫果真是菩薩再世!娘娘這些年尋了無數醫生,喝了數不清多少藥,這病始終毫無起色,太醫們都說治不了了。孟女醫的恩情,落霞此生不負。”
孟佩蘭急忙将落霞扶起,她的淚像是止不住似的,眼中的感激多到溢出來,哽咽到說不出話,一雙手緊緊地拉着孟佩蘭。
殘陽卡在山隘中間,瓊樓玉宇吞了半輪落日,斜照穿林,将杏花染的血紅,日落西沉,太陽已失去昔時的光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