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蘭笑看着他,又蹬了兩眼後面撿起竹竿趕着鴨的耿夏和耿季:“你倆多大人了還欺負他!”
行至門前,拿着竹竿的耿夏笑呵呵的又手賤撩了把秋哥兒的的辮子。
“阿嫂,你看他!”邱哥兒急的眉頭糾結在一起,連忙向程小月喊道。
“啪”一聲輕響,耿夏後腦勺挨了一下,被媳婦墊着腳尖打了後他才嘿嘿着不再招惹秋哥兒。
耿季打了盆水把手裡的兩條魚放了進去才道:“從地裡回來路過漢溪河捉了兩條在水草上透氣的笨魚,正好開開葷。”
“那好,中午我跟你阿嫂就用辣子和花椒一起炖了。”邱蘭邊說邊指揮着衆人吃這頓遲來的早飯。
飯後耿季見着一旁有野梨,就問哪裡來的,邱蘭就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聽罷,耿季一陣苦悶。
前幾年耿順因病去世,家裡為了治病也欠了不少外債,他每天都忙着上山打獵,要不就跟他哥外出給人幫工。
原他也沒想過成婚這事,現如今家裡外債也還得差不多了,以後賺多賺少都是自個的,邱蘭就常在他耳邊念叨,再加上同齡的人都結婚生娃了,他今年不小了,這事就過了心,時不時的也會琢磨一下。
心裡思緒繞了幾圈也沒個結論,他站起來道:“我去山邊轉轉。”
邱蘭歎了口氣叫他早點回來,外面太陽曬。
耿季嗯了聲走出家門。
外面太陽高懸,擡頭望去好像都失了真,隻感覺明晃晃的刺眼,鋪面而來的熱浪無端讓人心裡生出幾分煩躁。
悶頭往前走着,也不知道去哪,約莫半刻鐘後,偶遇倆同村漢子,說村西邊的季家要鬧出人命了,左右無事,就道一起去看看。
落哥兒是季正前頭那個妻子的孩子,在11歲的時候他娘就去了,後面他爹不到百天就續娶了隔了三個村的張家村張翠芳。
張翠芳帶着前頭夫家的孩子王強一起來了季家,次年又給季家生了個漢子季文。自此落哥兒在季家爹不疼後娘不喜,每天都有幹不完的活。
往往一大早,天剛蒙蒙亮小小的人就背着個大背簍滿山遍野的打豬草。
當村裡白霧連着炊煙的時候他已經佝偻着身子背着滿滿一背豬草回了家。
連軸轉着喂了家裡嗷嗷叫的豬、雞鴨,迎接他的是桌上的殘羹剩飯。
這還算好的,至少能囫囵着填飽肚子,不然就得餓着肚子跟季正下地幹活。不到晌午就得頭暈乏力,肚子也痙攣般地攪動。
好幾次他餓得捂着肚子癡癡的望着遠處的漢溪河,被村裡人看見了說他傻,自此以後他就低着頭拱着腰不再露出這種姿态惹人發笑。
落哥兒最怕的是張翠芳無端來的邪火,有時是跟村裡婦人吵架争嘴後,有時是王強惹事後,也有時是回娘家後,有時也是季文哭鬧時。
落哥兒看着她的狀态不對,身子都會不自覺發抖,就怕她拿着棍子來出了這頓邪火才得解脫。
每當這時候他爹也隻是冷冷的看着,不發一言。
他不明白,他也是季家的孩子,他爹為什麼看他像看陌生人一樣,有時眼底還有一閃而過的恨意,讓他驚慌失措心裡又止不住的荒涼。
偶然間在山林聽到兩個婦人遠遠看見他說什麼野種,他才覺出一種恍然來。
自此幾年他在季家越發的謹小慎微,不敢有半點差錯,怕沒了性命。
這天落哥兒像往常一樣,早早起床,背上背簍披着晨霧踩着露珠去到山間找豬草。
這是他一天難得“清閑”的時候。
看着雲霧缭繞的村莊,以及耳邊偶爾的雞鳴狗叫和山間的鳥雀蟲鳴,這讓他的身心都甯靜了下來,得以放松。
今天的落哥兒卻眉間緊鎖,想起這幾天季家的反常,不免心慌。
前幾天張家村的媒婆來了季家一趟,走的時候季家人都很高興,張強尤其興奮,家裡人看他的眼神也和睦不少。
原以為是給張強說親的,可這幾天張翠芳甚少打罵他,連他在雞窩摔了蛋都不曾罵他,直覺告訴他事情不簡單,卻又想不出所以然來。
背着豬草走在回村的路上,遠遠的就看見一隊人從村頭走了過來,看着方向是往村西去的,想着季家也在村西邊,心裡不免惴惴,腳下磨磨蹭蹭着不想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