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
“我想知道,如果我的父母真的進去了,會被判多久。”
“我不知道。”殷垣道,“目前的案情都不清楚,況且我是律師,不負責判刑。”
“這樣啊……”年輕女孩失望地低頭,“謝謝你,我沒事了。”
“你想救你父母出來還是擔心他們不會進去?”
“當然送他們進去!我怎麼可能想幫他們。”
“那你就不用管了,如果是刑事案件,有檢察院起訴。你保證自己不會給他們找辯護律師就行。”
“這樣就行了?”
“你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隻有交給法律來解決。”
回程路上,柏扶青意外道:“我以為你會主動接手這個案子。”
“我看起來很閑?”殷垣瞥了他一眼,“而且本來就沒什麼需要律師的地方。她自己一個人就能做到,沒必要多花錢請律師。”
“如果案子查不清楚呢?”
“沒有如果,我相信警察。”
“你相信警察還是相信那個朋友?”
“……”殷垣莫名其妙道:“你砸玻璃的時候順便敲到自己的腦子?這個問題有什麼區别。”
柏扶青閉了閉眼睛,“這裡空氣太幹了,我沒睡好。”
“最近一直是陰雨天。”
四九城現在的空氣濕度能達到百分之七十,出個門就好像泡在水裡一樣。殷垣不理解這個“幹”從何說起。
“哦。”柏扶青道。
殷垣沒功夫送他回家,就近找了個地鐵站把人放下。柏扶青對此沒什麼意見,不過臨下車前,他還是囑咐道:“我送的盆栽你一定要收下,那是發财樹,能庇佑你未來一直财運通達。”
“……”
他這麼認真地說這種迷信的話,殷垣覺得柏扶青又拓寬了一個就業方向,去給人算命也行。
估計靠着這張臉都能吸引不少客戶,不過唯一一個缺點就是容易進去。
柏扶青看他對着自己莫名走了神,晃了晃修長幹淨的手指,“你記得找我來拿。”
“再說吧。”殷垣視線在他手上一閃而過,不置可否,壓根沒把這事放心上。
當晚,他下班還沒回到家就看到了白無常勾了魂等在樓下,催促道:“你快點,要上班了!”
他飄在綠化帶前的樹下,雙腳離地面有一大段距離,乍一看,跟個人吊在樹上似的。
殷垣:“我剛下班……”
“那你盡快啊,爬樓太累了,我就在下面等你。”白無常擺擺手,鎖鍊随着他的動作發出叮啷響動,被勾住脖子的鬼瞬間吐出了舌頭,求饒道:“大人,您輕點,小的要喘不上氣了。”
“你倒是喘個氣給我看看。”白無常沒好氣白他一眼。
殷垣走後沒多久,另一個男人從白無常旁邊路過,看朝向是和殷垣同一單元。
白無常朝他吐了吐舌頭,眼睛一亮,“這個好,下次來得時候就順便找你要點錢了。”
他自言自語的一句話,不想那個男人頓住腳步看過來,“你要我的錢?”
“……”
嗯?他怎麼能看見自己的?
白無常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
一條手臂粗的藤蔓憑空出現,死死勒住他的脖頸,真把他吊在樹上。
靠——
白無常舌頭越吐越長,幾乎垂到了胸口,掙紮地說道:“大、大膽,你知道我是誰嗎?”
“地府無常而已。”柏扶青漠然道:“早聽說你們經常朝各種鬼跟人勒索錢财,看來傳聞果然不假。”
“你、你……”白無常悄悄用了咒術,見完全沒用,就明白這絕對是個大大大佬,他得罪不起,他的頂頭上司也得罪不起的那種。
立刻換了個副臉色,努力讨好道:“不知道您是哪位大仙,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咱們都是一家人。我那就是說着玩的話,您别當真。你看,我現在還在幹活呢。”
柏扶青的眼神移到白無常身邊的鬼身上,那鬼立刻毛骨悚然,渾身發抖,死活不敢和他對視,隻一味地點頭附和。
“下不為例。”柏扶青手指輕擡,藤蔓倏然收回。
想到殷垣最近身上莫名沾的鬼氣,柏扶青似乎有了答案,臉色沉了沉,警告道:“不許再找生人勒索,更不要靠近。”
白無常唯唯諾諾答應。
看着人慢吞吞走遠了才敢拍了拍胸口,喃喃道:“媽呀,真是吓死我了。”
旁邊的鬼小聲提醒道:“您已經死了。”
“……”
等殷垣換了身工作服下來時,看見一白一黑兩個鬼鹌鹑一樣緊靠着樹,不由納悶道:“你們怎麼了?”
“你這小區……”白無常半晌才絞盡腦汁想出一個評價,“當真是卧虎藏龍。”
殷垣不理解。
白無常剛才受到的創傷太大,一點也不想多回憶,看人已經來了,便說道:“走吧,今晚還要幹件大事。你還記得傷人的黃仙吧,他被找着了。”
“這麼快——”
白無常哼哼兩聲,“那也不看看我是誰。”
“要說這黃仙難怪找不到,他把自己個藏到了一般人壓根想不到的地方去了。”
一般野生黃鼠狼這種生物在城市中非常少見,畢竟路上到處都是車,稍不注意就容易被碾死了。而且城市裡,不容易偷雞。
殷垣以為白無常會帶自己跑到偏僻點的郊區或者公園,沒想到最後到了另一處小區裡。
“這裡……”殷垣眼尖地瞥見路牌,“你跑到二環了……”
“啥二環不二環的,這邊破房子真多。”白無常言語間頗為嫌棄,“我們那最簡陋的紙厝都沒這樣破的,也就這個小區勉強還行。”
四九城老城區尤其是二環内的區域因為要對文物進行保護,這些年基本上沒有什麼變化,被他嫌棄的不少房屋都已經進保護文物的名單中。
殷垣還記得當初有個房地産大鳄走了不少關系拿下一小塊這邊的地皮,繞開重點保護的地方進行範圍性重建。
還沒建成前,這裡的房價就直接被炒成了天價。
可後來開發時期,連續出現各種怪事,有個最有名至今被津津樂道的就是關于挖出十二個人骨壇子的傳說。
據說施工那天深夜,打地基的時候有一塊怎麼也弄不平,工頭就讓人往下挖一段。結果連續挖出十二個半米高的壇子。
當即就有人去找了考古專家鑒定這是不是什麼文物,結果沒成想經過檢驗發現裡面全是人的屍骨。更詭異的是挖出壇子沒多久,主持工程的工頭和幾個工人相繼意外離世。
這事一時轟動了整個四九城,各種各樣的傳言都傳了出來,最具想象力的便是說這是古代的風水陣,拿來壓制下面的惡鬼。風水陣被毀,這個樓盤就要全部成為兇宅了。
為此,房價直接驟跌。開發商焦頭爛額全國請來各種專家勘驗,對外放出的消息是這些壇子跟鬼怪沒關系,那是有人特意撿骨帶回家鄉安葬,一種落葉歸根的習俗。至于有人死亡,也都是意外與玄學沒關系。
不過這些說法可信與否,隻能是見仁見智了。
殷垣抿了抿唇,對十幾年前的傳聞并不評價,“那個黃仙呢?”
“喏——”白無常一揚手,指了指深夜裡透出紅光的一間房。
漆黑的夜色中,周圍安安靜靜一片,突然有個紅光映照的窗戶格外醒目。
打眼一看,還真有點瘆人。
白無常找了個樹把那個鬼和勾魂鎖一塊鎖了上去,接着從窗戶裡面飄進房子。殷垣緊跟其後。
他們是從客廳的外牆進去的,緊挨着的陽台的窗戶半開,夜風卷動白紗做的窗簾在空中時不時翩飛。房子裡靜谧得落針可聞,似乎沒人居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