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雲卻自簽完結婚文件後,在家高燒持續了六七日。
她在床上靜養,門被推開,何泷氣沖沖地走進來。
“臭小子!”何泷冷着臉,這說的自然是馮簡,“飛去馬來西亞回來,還沒辦理正事,就直接約見城内資深離婚律師!虧了我和張律師的太太是多年牌搭子,哼,聽說他居然咨詢了一下午怎麼解除婚姻!想幹什麼?”
宛雲擡頭,好奇道:“解除了?”
何泷冷笑:“笑話!強行解除婚約要耗時間或金錢——你看馮簡對哪個大方?再說能娶到你,他樂還來不及,才不會做這麼賠本的買賣。”猜測道,“估計還是因為婚前協議簽得太狠,他要早作打算!但也不動腦子想想,他是你丈夫,我以後能不幫他麼?”
宛雲點頭,漫不經心地翻過一頁書。
現在想來其實有點後怕的,确實是行了一路險棋。
無法想象自己遇到相同的場景會怎樣,想必不會愉快。稍有性子的男人被逼結婚,隻怕都會憋口惡氣。更别說馮簡聽說她簽了結婚協議後,三千萬都買不回來的表情:扭曲着,厭惡着,甚至有一瞬間看着她眼睛的時候,宛雲感到一閃而過的恐懼。
原本以為馮簡會繼續跟她對峙,不料在最初的震驚過後,他隻是捏着結婚文件沉默地跟上了她。盡管一路上再也沒有看她一眼。
宛雲有足夠理由相信,馮簡現在正做全部的努力想解除這門強加的婚姻。但她也更相信,馮簡會對任何人守口如瓶這門婚姻實際上是她強迫于他。
馮簡是個自私自私的人,凡事喜歡自己承受。無論好事還是壞事。這也是她選擇拖他下水的原因。
眼前何泷還在喋喋不休地數落的馮簡不是,宛雲打斷她,靜靜重申:“媽媽,答應我一件事,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你都不要太為難馮簡。
何泷眯着眼睛,她說:“以後能發生什麼事?現如今果然嫁出去的女兒,隻知道扛着姑爺啦?”
宛雲堅持:“媽媽。”
何泷這才道:“放心。世界上隻有你不肯要别人,誰都不可能先不要你。”頓了頓,說了另一個話題,“今今來了電話。”
不過,何泷也不打算把具體内容告訴宛雲。當時宛今在電話裡抽抽噎噎,用了些在何泷聽來非常惡毒的話詛咒大姐和原本是她夫婿的馮簡。何泷手頭公事一堆,還要忙着宛雲的後續婚事,百般安慰仍然無效,終于訓斥了小女兒。
“以後就讓宛今在英國讀書,先别回來了。平添尴尬。”何泷冷酷道,“做事拎不清,這時候才後悔!哪有後悔藥!”
宛雲剛要說話,傭人卻進來通告出差回來的馮簡來看望小姐。這是兩人自領完婚姻證明的第一次見面。
宛雲要起身,被何泷壓住了,隻得在床上歉意地同馮簡打招呼,馮簡依舊隻看了她一眼便迅速移開視線,在剛被律師告知解除婚姻的難度後,他确實怕自己想掐死這女人。
幸好何泷覺得馮簡那惡毒的表情隻是羞澀,她很不以為然地哼了聲,也借機離開,給了兩人獨處的空間。
宛雲拍拍自己床邊,示意他坐下。
馮簡僵着臉,把椅子拉開距離床足有一丈,随後解開西服外面的扣子,依言坐下。
“這是你的房間?”他環視四周,幹巴巴地贊揚道,“布置的很雅緻,李大小姐品味高端上流。”
宛雲溫和糾正他:“以後這會是‘我們’的房間。”
馮簡立馬沉默,在宛雲的目光中勉強按住驚吓加惡心的心情。片刻後,他籲口氣,再恢複到正常表情。
“結婚後總要獨立門戶。你母親說你不喜住新房子,我看李家舊宅此刻的價錢已經合适,便買了下來——也就是你現在住的那所别墅,我随後會搬進去,當做我們的新家。”頓了頓,馮簡深意道,“這樣你滿意嗎?”
宛雲笑笑:“怎樣都好。”
馮簡再咳嗽聲:“你病好些了?”又難得溫柔的口氣,“不小心身體,怎麼突然發燒?”
難得的是宛雲在他這種生硬的關懷下,居然還能笑着回複:“不礙事。大概之前我出去追宛今,受涼而已。”
馮簡一貫不變的面容露出幾分尴尬:“說到這個……三小姐昨天深夜倒是主動給我打了個電話。但在那一端也不說話。”
宛雲擡起頭:“然後?”
馮簡誠實道:“我坐完航班回來,當時實在很困,就說如果李三小姐你想好了說什麼,可以直接給我發短信。”
然後直接挂上電話。
宛雲垂眸,過了會說:“宛今那邊我來處理……但謝謝你把這件事告訴我。”
馮簡再皺皺眉,随後客氣說:“她是我的小姨子,我們以後都是一家人。”
宛雲淡淡說:“一家人?其實宛今和馮先生該配成良偶,隻可惜……”
馮簡扯動嘴角笑:“你我都已經結婚,現在還說這等廢話做什麼?”
宛雲歎了口氣,身體向後靠在床上:“說的是了。”
屋子裡一時便很靜。
深色窗簾拉着遮擋午後陽光,加濕器吞吐煙霧,馮簡鼻尖似嗅有幽幽香味,但全神貫注時又聞不到——也許來自這個穿着白色睡衣的女人,她表情依舊溫柔冷淡,似笑非笑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