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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香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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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刍靈,冥器也;束茅為人馬,謂之靈者,神之類。”

——《亂卷九文·地陰生祭》

深秋入冬,龐城的天愈發陰冷。

黑雲壓着遠處的山頭,還不到下午三點,天色已然是模模糊糊的一片灰紅,因為刮風,路邊枯樹上被雨打濕的殘葉呼啦啦地卷走,糊了車窗一臉。

入眼可見的地方皆是猩紅的袍子,雲層一般飄蕩在半空中。

這些畜生嗅覺格外靈敏,對厭惡的人肉味更是避如蛇蠍,平日方圓幾百裡都見不到一隻。

一到下雨天,城市裡少了人,才不知從哪塊的犄角旮旯裡溜出來放風覓食。

“吧嗒——”

沉甸甸的一聲從天而降。

“我擦……要死了……”

徐瑞澤連忙按下雨刮器。

猝不及防,他的眼前就被甩了一大坨黑泥。雨刮器左右一抹,玻璃上就爬滿了白色的肉蟲子,一層又一層,雨後春筍似的,不停從黑泥下湧現出來。

徐瑞澤滿嘴髒字都憋在嗓子眼,不敢開口,怕就這麼yue出來。

——如果是自己的車他肯定不會這麼客氣。

可惜不是,他頂多算個司機,明天要接送的那位客人還是個十分講究的刻薄鬼。

這些髒臭的黑泥都是半空中那些紅袍子的産物。

準确來說,那并不是“袍子”,是長在它們身上的皮,皮下皆是密密麻麻的小嘴。

這些畜生名叫瓦仙人,是靈姑的一種。

它們總是躲藏在石瓦之下。喜陰暗,喜潮濕,喜安靜,讨厭人類。

雖然長相可怖,卻是實打實的食草動物。腐爛的樹根,口味豐富的泥巴,動物的糞便……吃得越飽,那層皮就越是油光水滑,鮮豔得堪比濃稠的西紅柿醬。

接二連三的黑泥折磨得徐瑞澤要發瘋,心說如果不是身上背了活,真想下車耍耍威風,踹翻這些不講禮貌的“垃圾桶”。

今天可真不是個出門的好時機。

可是冰箱裡的食物已經快要消耗完了,李婆和阿瞳一個太老,一個太小,都碰不了車,所以午飯過後,隻能由徐瑞澤冒着大雨,開車去兩公裡外的超市采購接下來兩周要用的食材。

這一周天氣總不見好轉,沒有太陽,還總是陰雨綿綿。因為在山裡,一到這種陰雨天,超市很少有開張的,就算有,也都不怎麼齊全。

想到這兒,徐瑞澤歎了口氣,一腳踩下油門,往水北街趕去。

不過一段路程,他已經在沿途中瞥見了三座神主亭。

這是一個類似于神龛的石制建築,中央系有一根紅繩,尾部垂墜着一顆嬰孩拳頭般大的黃銅鈴铛。

但比神龛大的多,站進去幾個大高個也綽綽有餘。

神主亭受人供奉,自然也受神靈庇佑。異常情況時,拉下銅鈴,附近的神調官會應聲趕到。

瓦仙人讨厭人,但至少不會虐殺人。

可并非所有靈姑都如此。

靈姑生前乃是嗜血殘暴的刍靈,雖是神之類,卻從祖上開始,就和人類有着不可磨滅的血海深仇。

願意各自相安的已是不可多得。

一個地方的神主亭突然密集起來,就說明附近常有害人的靈姑出沒。

最近這兒應該很不安全,徐瑞澤心想。

水北街就在乞川縣的山腳下,這兒遠離城中心,是一片荒涼到見鬼的住宅區。

當然,因為後山那九十九座墳頭,更科學的說法或許是能見着鬼,才沒了人住……

徐瑞澤腳踩油門,一道虛影般晃過綿延在兩道的矮石牆和長樹籬,消失在小路盡頭。

雨勢不見減小,劈裡啪啦地砸進車庫兩旁的草坪中,濺起泥水,空氣中到處都是前不久才割完草的草腥味。

徐瑞澤披上雨衣下了車,這鬼天氣實在太冷,他跺着腳哆嗦着呼出一口冷氣,帶起手套,從後備箱搬下食物,往大門走去——

在爬山虎枯枝的缺口處,立着石制門柱,門柱上挂着一塊已然暗沉的黃銅色名牌,單刻着“崔”一字。

這宅子的主人名叫崔思靈,一個月前因為一場車禍意外離世,留下了這棟宅院,還有一個耳聾眼瞎、不知道還有多久可活的孫子。

崔思靈是神調一族,出生于五大家中的崔家,是崔家家主崔玄度的女兒。

神調,請神也。

顧名思義是請神明鬼怪上身,來達到某種目的。

這一脈人,乃是盤古後裔,同源天地,巫術通天。

不過并不是所有神調族人都有這種天賦。

女娲之後,不少神調族人與普通人類相知相愛、繁衍後代。幾千年來,即使這人确實留有神調一族的血脈,其實也和普通人沒什麼兩樣了,最多就是靈台較為清明,能感知到一些孤魂野鬼的存在。但通靈、請神、鎮壓等能力卻是沒有了。

當然,還有另一些根系較為龐大的神調家族,因為格外注重血統的純正,不允許本家女子外嫁,男子也不得求娶外族女子。

雖說這樣的家族也多得是資質平庸之輩。但不乏有一兩位天賦異禀、資質優越的奇才冒出,優勝劣汰後,就有了現在常說的“五大家”。

而崔家世代行醫,三十年前,崔玄度沒出事時,崔思靈還在龐城三院的疑難雜症門診坐診。

從那以後,便脫了一身白大褂,進了滌虛城任職神調官,去給裡頭的神仙做事。

可誰又能想到,神仙還沒将她的父親找回來,先送走了她……

這棟宅院占地面積相當壯觀,背靠大山。入眼皆是濃稠的綠,不知是停留的雲,還是積了水的霧,模糊了山的輪廓。

此時雨不停歇,隔着遠遠看去,好似一副濕透了的畫。

院子裡收拾得很幹淨,前一陣白事留下的痕迹已經看不出一二了。

想到今日還沒到李婆燒紙的時間,徐瑞澤将手中的箱子放在門口,拍掉身上的水。

他準備順手燒了紙,李婆就不必再冒雨出來一趟。

徐瑞澤從門口的信箱取出三疊紙錢,又走進雨中,正準備丢進石燈籠裡時,卻眼尖地瞅見了躺在裡頭的那層細薄的白灰。

他握着打火機愣了一瞬,又看了眼手表,喃喃道:“是還沒到時間啊……”

李婆手腳勤快,又格外講究,一般都是在固定的時間出門,等紙錢燃盡,掃了燈籠裡的灰才會回屋。

難不成今日是阿瞳那丫頭燒的紙?

徐瑞澤想着,掃了石燈籠裡的殘灰,朝屋子裡走去。

玄關處陰沉沉的,隻有廚房傳來鍋碗瓢盆的聲音,應該是李婆開始做晚飯了。徐瑞澤放下箱子,脫了雨披,在客廳地毯上找見了阿瞳。

這丫頭腦袋枕着積木,睡得一點動靜也沒有。

他放輕手腳,準備把這姑娘騰去沙發上。否則這一覺起來,腦門上非得再多出幾個坑來不可。

剛直起腰,阿瞳就睜開來眼睛。

因為這孩子沒有眼仁,隻是兩顆白生生的眼珠子。猛然一睜開,倒把徐瑞澤吓一跳,差點手一抖,把懷裡人給扔出去……

“怎麼醒了?”

阿瞳:“你動靜太大了。你吵醒的。”

“…………”枕着積木都能睡着的人,憑什麼說出來這種話???

徐瑞澤胳膊一抻,兩手一撇,把這沒良心的玩意兒丢進了沙發:“睡你的吧!”

說罷掉頭就要上樓,又突然想起什麼,轉身問還在發呆的阿瞳:“對了丫頭,今天是你燒得紙嗎?”

阿瞳搖搖頭。

徐瑞澤沉思了一會兒,不可置信地朝樓上戳了戳指頭,“那位下來過?”

阿瞳搖頭:“我睡着了。不知道。”

要你有什麼用!!!他轉身翻了個白眼,渾身不得勁的爬上樓去。

喬雲林的房間在三樓,那一層隻有他一個人住。

徐瑞澤想也沒想,腳尖碰門闆,走了進去。

反正敲門也聽不見。

毫不意外的,外間裡沒有人。

他的這位哥雖然叫崔思靈“外婆”,但其實和崔家并沒有血緣關系。

喬雲林是被撿回來的,從一個死人村裡。

據說當時還是個裹在襁褓中的嬰兒,不知道被誰塞進了棺材裡。

崔思靈發現他的時候,這孩子已經要咽氣了。

那個村子隐蔽在崇山峻嶺間,生活在那的全是刍靈。想來是遭到屠殺前,村裡人抱着讓這個孩子活下去的意願,偷偷将他藏進了棺材裡,才躲過一劫。

崔思靈收養了他。雖說保住一命,但從那以後,這孩子如同被惡鬼纏身,染上了一種古怪的病。

他碰不了活人,挨着一點,皮肉就會像濺了熱油,燎出鴿子蛋大的水泡,情況嚴重的時候,什麼都不碰都會發生蠱變,小小一個人成了泥潭子,泉眼般地冒出黑漆漆的膿水來……

崔思靈抱着他進了滌虛城,去問裡頭的神仙。

神仙搖搖頭,說這是刍靈一族的詛咒,他們也沒辦法,一切隻等這孩子殺了仇人,因果圓滿,該消失的自會消失。

雖然不知道這女人為何對一個刍靈幼子如此上心,神仙還是告誡道,要想讓孩子多活一陣子,就遠離人煙,住進不見天日的陰煞之地去。

于是崔思靈搬了家,搬進了挨着墳頭的深山裡,給這孩子養病。

或許是這蓄邪之所确實對那道詛咒有點療效,喬雲林已經很久沒有化湯化水了,但他體質新奇,很快,新的問題又出現了——他昏睡的時間越來越久,現在更是嚴重到了晝夜不分的程度。

徐瑞澤下意識放輕了腳步。

這屋裡黑得涼飕飕的,安靜的好比停屍間。

他不敢多留,準備進卧室找他哥去,步子一邁開,腳腕處就傳來一股刻骨銘心的痛楚,幾乎是瞬間,眼淚就成串砸在地闆上。

“卧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幹什麼!!!”徐瑞澤哭唧唧地蹲在地上,一把揪起罪魁禍首——那是一條通身雪白的小蛇,血紅的眼珠子,還沒有他手腕粗。

“這你都下得去口!!!”這人包含熱淚,盯着一腿粗壯的腿毛哭訴道:“我要給我哥告狀!”

那小蛇搖搖腦袋,吐出鮮紅的信子,完全是沒在怕的神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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