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薄西山,最後一縷日光斜照在公主府的檐上,轉瞬即逝。
謝景輕輕放下環抱着的元承雙,将她護到身後。
“此事與公主無關,放她離開。”
那蒙面人微微蹙眉,永樂公主是薛大人的親外孫女,若出了事,确實棘手。
他極不耐煩地擡了擡手,示意元承雙盡快離開。
元承雙緊緊拉住謝景的衣袖:“我不走,我若走了,他們定不會放過你的。”
謝景用力甩開她的手,将她推開:“快走!”
“想不到江甯侯府的小侯爺,還是個有擔當的正人君子,真叫人惋惜,誰讓你多管閑事呢。”
那蒙面人毫不猶豫,搭箭射向謝景。
幾乎同時,元承雙快步抱住謝景,轉了個方向,箭矢穿過她的左肩,湧出殷殷鮮血,染紅了她的衣襟。
她擡眸望向謝景,眼神中帶着不甘和眷戀,她的目光一寸一寸滑過謝景的臉,似是要将他的面容刻在骨血裡。
“好……好痛。”
謝景捂住她的傷口,無措地像個孩子:“承雙别怕,我帶你走。”
他抱起她,沒走幾步,就被那蒙面人踹翻在地。
那蒙面人目光陰恻,不帶一絲情緒:“公主可以走,你不行。”
謝景艱難起身,環擁住元承雙:“我帶你走。”
元承雙面色慘白,她左肩的鮮血止不住地外湧,痛得她說不出話,隻能強忍着拉住謝景的手臂,用力搖頭示意。
謝景與她額頭相抵,輕聲開口:“别急,慢慢說。”
“玄明……是我害了你……”
“别胡說,能遇到公主,是謝景此生之幸。”
“你快走……我……我撐不住了。”
謝景的淚打在元承雙手上,給了她這副冰冷身軀唯一的一點溫熱,讓她萬般不舍,她強撐着睜開眼,最後一次凝眸望向他。
“幸好……曉曉無恙……玄明……我們來世再做夫妻。”
言罷,元承雙拉着謝景的手一松,永遠合上了眼。
“承雙!”
“元承雙!”
謝景悲痛欲絕,用力晃着懷中的人,撕心裂肺的喊聲響徹府内。
“我要殺了你!”
他眼底猩紅,猛地起身,沖向那蒙面人。
“不自量力。”
蒙面人不屑地勾了勾唇,一掌将謝景打倒在地:“小侯爺,就憑你還想為她報仇,真是可笑!”
正當他欲再次出手時,薛淩寒匆匆趕到。
“雙兒!”
薛淩寒快步扶起元承雙,将她攬在懷裡,顫抖地伸出手——懷中的人早已沒了鼻息。
他神色悲恸,沉聲道:“紫夜使,你未免有些太過分了!”
那蒙面人作揖請罪:“薛大人,我本欲射殺驸馬,卻沒想到公主替他擋箭,開弓沒有回頭箭,我亦左右不得,此番确是我行事不周,給大人賠罪了。”
薛淩寒眸光漸冷,人死不能複生,他的大業卻還要繼續,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更何況,瀚海還有利用價值,他不能在這個時候翻臉。
他緩緩起身,露出一個可怖的笑容:“勞煩紫夜使,公主府内一個不留。”
“薛淩寒,你必被碎屍萬斷,不得好死!”謝景死死地攥住他的衣角。
那蒙面人掏出袖中的短刃,揚手插進謝景的頸處,大量的鮮血噴湧而出,濺得滿地猩紅。
“薛大人放心,這公主府内的下人走不遠,我已派人去追,必不會有漏網之魚。”
薛淩寒颔首:“放出消息,驸馬與公主不睦,失手将公主殺害,後畏罪自盡。”
“大人好謀算。”
“記住,孩子留下。”薛淩寒拂袖離去。
夜色凄冷,寒如冰窟。
杜鵑啼叫不休,洛陽城一夜間入了冬。
馬車駛出城門後不久,曉曉便啼哭不止,哭聲越來越大,桃夭束手無策,隻好抱着她輕聲安撫。
這一路雖暢行無阻,桃夭卻不敢懈怠半分,她晝夜不停地駕着車,終于在兩日後抵達了長安郊外。
她舒了口氣,正打算回身查看曉曉的情況,卻瞧見岔路口一個身披黛紫色鬥篷的人策馬直奔她們而來。
桃夭立時察覺出異樣,勒馬掉頭,馬車後方,一群黑衣人從天而降,攔住了她的去路。
“救命啊!”
前後皆被圍堵,她别無他法,隻得大聲呼救。
策馬而來的那人架起弓,毫不猶豫地瞄準她,射出箭。
桃夭沒見過這種場面,吓得動彈不得,緊緊閉上雙眼。
片刻後,她睜開眼,那箭矢并沒有落在她身上。
霎時,一個紅衣女子從樹上躍下,向她喊道:“進去!”
桃夭顧不得弄清她的身份,連滾帶爬地進了馬車,緊緊抱住曉曉。
“無殇?”
“閣下怕是認錯人了,我是瀚海的紫夜使,不是什麼無殇。”晏無殇的聲音中帶着一絲微不可察地顫抖。
“紫夜使?”那紅衣女子輕笑,“我隻說聽過瀚海的紫墨使。”
晏無殇眸光一凜:“休要再提我阿姊!”
“你既還認她是你阿姊,為何不聽她的話?”那女子聲色俱厲,“她平生最恨無端殺戮,如今早已退出紛争,你這麼做,不怕她寒心嗎?”
“謝阿姊,你也曾救過我,我不會對你出手,但這孩子,我今日必須帶走。”
“除非我死,否則誰也帶不走她。”
謝弈月抽出腰間軟劍,攔在車前。
晏無殇擡手,示意馬車後的黑衣人不要插手。
“謝阿姊,得罪了。”
晏無殇勒緊缰繩,在接近馬車時,拔劍劈開車輿,極快地躍下馬,搶過桃夭懷中的孩子。
謝弈月陡然出劍,刺向他的手臂,晏無殇吃痛,力一松,孩子從他的臂彎中滑落,被桃夭穩穩接住。
謝弈月趁機步步緊逼,很快他便落了下風。
“快進城!”
桃夭聞言,抱着孩子快步上了馬,一旁的黑衣人見狀,拉弓射向馬背上的人。
馬受驚一躍,将桃夭甩了下來,她見馬蹄向她踏來,急忙将懷中的曉曉撇開。
“姑娘!”
謝弈月三兩步跑過去抱起孩子,回身望向桃夭。
“快……快走。”
言罷,桃夭斷了氣。
謝弈月起身,斬斷馬車上的缰繩,躍上馬。
她忽地感覺右肩巨痛,垂眸望去,一支箭射穿了她的肩膀,她擡手将露在外的箭頭折斷,疾馳而去。
“大人,我們還追嗎?”
晏無殇揚手給了那黑衣人一巴掌:“誰讓你放箭的?”
“若不放箭,大人如何向薛國公交代?”
“你在教我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