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
一聲通傳,打斷了屋内的議事。
“禀侯爺,城外大軍壓境,似是要攻城!”
謝杳悄悄移向門邊,心中暗自思量着應對之策,南境自立勢在必行,卻不該是眼下所為,大軍壓境,雙方交戰,受苦的隻會是百姓,可如若不然,兵不血刃之法惟有……挾太子以令三軍。
她心下一橫,趁機溜出門去,反手将腰間軟劍橫于門環間,又将短刃用力插于窗牖下方的木軸處。
“小姐,你這是作甚?”
謝杳不答,反手将棠梨的手臂一扣,抽出她腰間的軟劍,揚聲道:“小滿,去姑姑那兒,将太子殿下帶出府。”
“阿姊……”
“照我說的做!”
小滿颔首,扭頭朝謝弈月的卧房跑去。
謝杳話音剛落,窗牖便被人用刀劃破,高歌的面容露出一半,她聲色俱厲:“昭昭,休要胡鬧,把門打開!”
“恕女兒不能應允。”謝杳跪地叩首,“南境自立,當清白于世,絕不能走那旁門左道。女兒自有法子,解江南之困,請父親、母親放心。”
她轉而望向棠梨:“待我走後,看住屋内的人,若是少了一個,唯你是問。”
言罷,她躍上屋檐,身影極快消失在棠梨的視線之中。
棠梨卸了力,跌坐在地上,她不怪小姐此行不讓她護衛,畢竟,是她欺瞞小姐在先。
撞門聲接連不休,伴着人的呼喊聲,無一不是命她開門。
棠梨攥緊手心,這一次,她絕不會再辜負小姐的信任:“侯爺、夫人,諸位大人,棠梨受小姐所托,絕不能開門放各位出去,還請各位安心歇下,莫要駁了小姐的好意。”
謝杳很快追上了元序一行的馬車,待她進入車輿,元序立刻開口:“姑姑無事。”
她神色微動,本以為他會開口質問,卻不想說了這麼一句話。
“事出緊急,隻好攜殿下匆匆上路。”謝杳言辭懇切,“衛家軍半路被劫,殿下又遲遲未歸,聖上不得音訊,故而再次出兵,如今兵臨城下,還需殿下相助。”
“你要隻身入局?”元序直截了當,将她的心思點破。
謝杳坦然一笑,也不辯駁。
“何不依令尊、令堂之意?”元序目光真摯,“這樣,總好過你以身犯險。”
“誰又知權宜之計,來日會否覆水難收呢?”謝杳态度堅決,“我不願牽及無辜之人,卻也不能棄家人和江南百姓于不顧,惟有此法可得兩全。”
元序不再作聲,經此一遭,他方才全然看清她的心意,昭昭本可将他這個大晟太子推出去,換這半壁江山,卻偏要費力走那崎岖彎路,盡力周全,保他性命。
他暗自籌謀,昭昭既想用一己之身來換這天下安甯,那他便來護着她,護她心願得償。
守城的将士就快抵擋不住時,謝杳與元序及時趕到。
城門緩緩打開,她與他策馬行出城外。
“孤乃大晟太子,爾等速速退兵!”
陣前的将士停下攻勢,都默默望向主将,聽候軍令。
“殿下,臣奉陛下旨意,誅殺逆黨。”
“真正欲謀反之人是薛淩寒,他謀害永樂公主和驸馬,扣下二皇子,假借江南動亂混淆視聽,以遮掩他弑帝拜相的野心。”
謝杳随後開口:“在下江甯侯府謝杳,願為人質,同諸位一道北上,探清真相。”
主将若有所思,退兵而歸,雖是違逆聖意,可若不然,長安兵力空虛,無論是何方勢力,都會勢如破竹,恐有滅國之難,孰輕孰重,他分得清。
“衆将士聽令,退兵!”
謝杳舒了口氣,轉頭望向小滿:“小滿,你回去。”
“阿姊,我怎能抛下你,一人回府?”小滿拽住馬上的缰繩,不肯放手。
元序策馬行到馬車跟前:“阿策,你留下。”
“殿下……”
“你本就是江甯侯府之人,總要落葉歸根。”元序神情嚴肅,态度堅決。
“長安局勢不明,危機四伏,我去了也好保護殿下和阿姊。”
“正因如此,孤才要你留在江甯,你們去了,反倒叫孤二人分心。”元序上身微伏,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孤定會保護好你阿姊,待一切結束後,你的去留,再由她親自定奪。”
謝杳狠下心,用力推開小滿,策馬離去。
元序見狀,揚鞭追上謝杳:“我也将阿策留在江甯了。”
“殿下思慮周全。”
段策扶起地上癱坐着的小滿,為她撣掉衣衫上的塵土,安慰她道:“小滿勿憂,殿下和阿姊都是頂厲害的人,定會逢兇化吉,安然無恙的。”
小滿淚眼朦胧,難掩憂懼:“可阿姊的傷才剛痊愈啊!”
黑雲卷積,狂風大作,瓢潑大雨随之而至。
還有兩日,便是她的生辰了,好雨知時節,這是江南在送她。
“殿下披好蓑衣,莫要再染了風寒!”謝杳朝着策馬在前的元序喊道。
元序回頭望向她,颔首示意。
煙雨涳濛,氤氲了江南錦繡,讓人瞧不真切。
謝杳收回思緒,此番北上,她不為入京正名,帝王涼薄,做再多也是無用之功,國朝積弊,南北一統已不合時宜,她早将前路看清。
治國有常,而利民為本,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這才是她所信奉的道。
天理昭彰,有冤之人,不能含冤而終,有罪之人,不能逍遙于世。她必會親手手刃薛淩寒,以祭這世間無辜枉死的英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