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杳的思緒從回憶中漸漸抽離,輕聲感歎:“也不知該說你執着,還是該說你……傻。”
元序眉頭微蹙:“昭昭這是什麼話?”
“萬一你猜錯了,我不在樓内,豈不是白跑一趟,那日還下了雪,也不怕凍着。”
“可若我沒有去而複返,那豈不是就要錯過了?”元序神情認真,反駁她的話,“所以我很慶幸,我賭對了。”
謝杳神色微動,笑容中帶着一絲苦澀:“所以這一次,你又故技重施,引我相見。”
元序搖頭,坦蕩應道:“算不得故技重施,畢竟上次有賭的成分在,這次,是切切實實地知曉你就在城内。”
謝杳白了他一眼:“還不是有人通風報信。”
元序笑而不語,目光移向窗外。
謝杳随着他的目光望過去,滿街的火樹銀花,令人應接不暇。
轉眼間,已是二十載春秋,兩朝人事更疊,今時不同往日,他治下的北祈皇都不輸前朝,民康物阜,一切都在變得越來越好。
“昭甯……十年?”謝杳小聲嘀咕,計算着北祈建朝的年頭。
“比南涼晚了一年。”元序輕聲提醒。
謝杳狡黠一笑:“陛下這年号頗有深意啊。”
元序點了點頭,無聲默認。
“上元佳節,隻顧閑談忒不應景了些。”謝杳話鋒一轉。
元序微微歪頭,笑着望向她,等着聽她想到的新點子。
謝杳粲然一笑,眸中如星河閃爍,泛着光:“猜燈謎,對對子,二選一如何?”
“燈謎年年猜,無甚新意。”
“那便對對子喽?”
元序面露難色:“我自認沒有詩才,怕是對不出昭昭的對子。”
謝杳拉着他走到桌案旁坐下,将筆遞到他手中:“那還不簡單,你先出上聯,我來對便是。”
元序反而不應,誓要磨練自己一番,推她先寫。
謝杳靈光乍現,提筆洋洋灑灑,一揮而就:
長風傾萬裡,飛雪落千秋,日生月歇霜滿樓,山河依舊。
“如何?”
元序拍手稱贊,卻忍不住犯愁,自己該如何對才好。
謝杳觀他猶豫不決,也不催促,就在一旁默默陪着,然後……然後她就倚着桌案進入了夢鄉。
翌日,她倒也忘了此間事未了,坐上馬車才恍然憶起,不免有些遺憾。
恰逢途中休憩,謝思念匆忙躍下馬車,提着個燈籠,小跑到她面前:“姑姑,這燈籠應是阿舅要給你的,卻不知怎的裝錯了馬車,你看,這上面有字。”
謝杳微怔,接過她手中的燈籠,湊近定睛一看,燈籠上确實有字,更準确地說,是有一首詩,字迹隽永,一氣呵成:
長風傾萬裡,飛雪落千秋,日生月歇霜滿樓,山河依舊。
朱顔猶未改,青絲卻白頭,憑欄歲暮天寒水,請君長留。
“姑姑。”謝思念輕輕晃了晃她的手臂,面露擔憂,“你怎麼了?”
謝杳斂了情緒,莞爾道:“姑姑沒事。”
她回望長安的方向,在心中鄭重地與他道别,此後,舉目見日,不見長安,不見君。
* * *
南涼,嘉祐十一年雨水,謝杳繼位,改元暄啟。
南涼新帝登基的消息傳至長安,北境朝野無不慨歎,今歲上元,南涼攝政王入皇都的驚聞依稀還在眼前,而今卻已成了一代女帝,當真是因緣際會。
昭甯、暄啟年間,雲夏大地政通人和,四海升平。
南北盛世,延續百年,澤被千秋,福及萬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