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不及思考,我像隻兔子似的飛快沖過去。遊戲币紛紛從我的口袋裡掉出來,什麼泡面啊,青菜葉子啊,速凍水餃啊,全部都“嘩啦嘩啦”的灑了一地,但我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當我重新恢複意識的時候,整個人已經竄到了他們二人的中間。
“你要幹什麼?”
白哲宇似乎是沒想到我也在這兒,表情很明顯的愣住了。而我的反應從來沒有那麼迅速過,趁着他愣神的一功夫,伸手立馬奪下了刀片。
“我警告你啊,這是法治社會,你……你可别亂來!”
天殺的,鬼知道我為什麼會結巴,顯得這英雄救美一點兒也不帥了,雖然吧,我救的也不是美人。
而且不得不承認的是,我是真有點兒害怕。我們這些校内的小混混,大家客氣點叫我“程哥”,但其實我們打架還是挺幼稚單純的,看誰不爽就揍一頓,僅此而已。
這還是我第一次在打架時碰見刀呢。
白哲宇那不自然的表情隻過了一瞬,接着便朝着我和善的笑起來。仿佛剛剛拿刀的不是他,阻擋我找工作的也不是他一樣。
他說,“程赤,你幹嘛不上課去?”
我死死的瞪着他,絲毫沒被他轉移話題。“你他媽的拿刀幹什麼,知不知道這樣犯法!”
白哲宇垂眸盯着我手裡的刀片兒,又笑了起來,但眼神裡卻絲毫沒有笑意,我被他盯的脊背一陣發寒。
“我走了,這刀随便你處置吧。”
然後白哲宇就真走了,身後還背着個書包,看起來妥妥的一個乖學生樣。
我喘着氣,手一松扔了刀片,沒追上去,轉頭去看江塵的情況。
“你還好嗎,哪裡被傷到到了?”
江塵低垂着頭,看不清楚表情。他朝着我搖搖頭,“謝謝你幫我。”
江塵的聲音低低的,還有點兒嘶啞,聽的我心裡酸酸的難受。于是我便不由自主的想起來,想起來剛剛他面無表情的樣子,肯定是已經習慣被人欺負了,都不反抗了。
這麼想着,我心裡不由得更不舒服了。于是我擡頭正想追上去,卻眼尖的看到了他手臂上隐隐的血迹。
他媽的。
我“啧”了一聲,緊趕慢趕兩步拽着江塵的胳膊。“白哲宇弄的?”
江塵好久沒說話,一直盯着我拽着他胳膊的那隻手。他比我高一些,正當我頭仰的脖子都有些酸了的時候,江塵終于動了。
他用空着的那隻手虛虛的抓着我的爪子,似乎是蹭了一下。但我沒在意這些細節,墊着腳伸頭緊張的看着他手臂上的那道裂開的口子。
江塵細皮嫩肉的,皮膚白的很,于是那傷痕在他手上看起來就顯得格外慘不忍睹,血淋淋的,我看着都替他覺得疼。
“不行,你得處理一下。”
我着急忙慌的開口。其實那口子嚴格來說并不算特别深,要是長在我身上的話我肯定連個碘伏都懶得擦,就等它自然愈合了。
可那是長在江塵的手臂上。江塵從來都是幹幹淨淨的,怎麼能長這麼大的一個口子呢?
“我送你回家吧,成不?你忍忍。”
江塵搖搖頭,朝我露出個苦澀的笑來。
他說,這不成,他媽要是看到他受傷了肯定會揍他的。
我又覺得心裡難過起來。我想這世界上怎麼會有那麼壞的媽媽呢,雖然我沒媽,但是我也知道“世上隻有媽媽好”的道理。怎麼會有媽媽看到自己孩子受傷了還打他的呢?
況且江塵是那麼的乖啊,他媽怎麼忍心呢?
我想,我這下總算知道了,知道了為什麼誰欺負他江塵都不反抗,知道了為什麼江塵總是面無表情的任人欺負。因為江塵背後也沒有人啊,他跟我是一樣的。
隻不過我比他厲害一點兒,比他皮實一點兒,就沒有人敢來欺負我了。
可江塵……他那麼好的一個好學生,又怎麼學的會打架呢?
我心酸的不行了,忍不住脫口而出,“不成就不成,我帶你回我家收拾收拾。”
話一出口我就愣住了,可是下一秒,江塵卻擡起頭來。
他說,他笑着說,眼睛裡黑漆漆的,“好啊。”
他長得真他媽的好看啊,要是我是江塵,根本就不縮在高中讀書了,早就敲鑼打鼓挨家挨戶的宣告當明星去了。
愣愣的盯着他那卷翹的睫毛,我想。
我從沒帶任何人來我家,真的,連白森也沒來過我家。
倒不是他們不想來,隻是我自己總覺得不好意思。我們家是真沒什麼玩兒的東西,連電視機都沒有,除了衛生間,就隻剩下一張床和一張桌子。晚上我睡在床上,總感覺自己下一秒就要掉下去。
我慢吞吞的在前方帶着路,慢吞吞的拐進七歪八拐的小巷,慢吞吞的繞過滿是污水的小溝,慢吞吞的踏上那條一直在裝修的水泥路。
江塵一直跟在我的後面,我能聽到他的腳步聲,沉沉穩穩的。他一句話也不說,我走到哪兒他就跟到哪兒。
我都怕那臭水溝子玷污了江塵那雙白的嶄新的AJ,可是江塵卻一直跟着我,絲毫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終于到了我家那老式居民樓的樓梯前,我腳步猶豫的停下了。
我回頭,“我們家可能比較小……呃……要不……”
江塵又笑了,我跟他認識這麼久,從來沒見他笑過這麼多次。
他說,“沒事,有碘伏就行。”
那我家确實是有碘伏的,好吧。
于是我重新轉回身去,繼續慢吞吞的爬上遍布青苔的,歪歪扭扭的老台階。江塵跟着我的後面,書包帶子很有節奏的敲擊着校服背後的金屬扣,“叮叮”,“叮叮”的響。
到了六樓,我的腳步停住了。脖子後面就是江塵溫溫熱熱的吐息,我回頭,江塵看着我,彎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