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記得那天,離高考倒計時隻剩下四十九天的那天,你沒有來。
一直到早讀課結束時,江塵都還沒有出現。我有點兒擔心,不知道他是不是生病了。于是我不安的放下手裡正演算的式子,努力回想他昨天穿了什麼。
江塵會不會是着涼了,感冒了才沒來上課的?畢竟在我的印象裡,江塵從來都沒有遲到過。
我拿了放在江塵桌角的玻璃杯,跑去教室後面飲水機旁倒了一杯熱水,滾燙滾燙的。我想,要是江塵現在來了,就能喝到熱水了。在我的觀念裡,沒有什麼身體上的不舒服是一杯熱水解決不了的。
江塵要是生病了,也許喝了它也能好過一點兒。
可是上午的語文課過去了,數學課也過去了,最後一個上午都快過去了,連那杯子裡裝着的滾燙的水都晾的冰涼冰涼的了,江塵還是沒有來。
到了中午吃飯的時候,我的胃還不太能感覺到餓,也沒什麼胃口去吃飯,就無精打采的趴在桌子上寫英語閱讀題。可剛做完A篇閱讀,身旁就傳來了“砰”的清脆響聲。
我的筆掉下來了,猛地一回頭,看見了那摔在地上的破杯子。
“對不起啊,對不起,我沒看到……”身邊的同學不住的道歉,我卻完全沒理會,定定的看着那摔的面目全非的杯子,看着那上面被江塵畫上的小貓耳朵。
貓耳朵也碎了,碎成一塊一塊兒的,被路過的同學不小心踢的老遠。
我低下頭來朝那還在解釋的同學擺擺手,臉色唰的一下就白了下來。
我的胃突然開始疼了,一個勁兒的絞着疼。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誤了飯點兒的緣故。
之前其實我也沒有按時定點兒吃飯的習慣,每次到了飯點都是江塵硬拉着我到食堂的。我跟江塵解釋說我真不餓,不用吃東西,江塵就嚴肅的看着我,又攥着我有點兒突出的腕骨,神色認真。
他說不行,你必須吃點兒東西,吃點兒菜也行。
江塵的菜總是打的很多,最後有一小半都進了我的肚子裡。為表謝意,飯後我也會去小賣部裡買瓶冰鎮可樂扔給江塵。江塵每次都是皺着眉看我給他的那些飲料的,說的話也是老生常談。
他說程赤,你少喝點兒這些東西,都是添加劑,你胃不比常人那樣好。
可是江塵,你怎麼還沒有來呢?現在我連可樂都不想喝了,但你要是來了,我一定和你一起好好吃飯,請你吃飯。真的,我程赤從來不騙人。
我按着胃,擰着眉死死的盯着地上那一地的碎片。突然間的,一個極不祥的念頭就從我的腦海裡閃過了。
這是預兆。
江塵第二天還是沒有來。
我仍像往常似的做着題,做完江塵布置的題目我就自己接着往下做。這樣的日子過的鈍鈍的,我心裡總隐隐的升起些沒由頭的不安來。可是我仍是期待着,期待着江塵再次走進教室時,坐到我旁邊時,會笑着誇我,說程赤你真厲害,自己還偷偷寫了那麼多題目呢。
我不敢想江塵為什麼沒有來,其實心裡已經有了一個隐秘的猜想,但我不敢往下繼續想下去了。
我覺得得相信江塵啊,畢竟他那計程本兒還好好的擱桌上放着呢,我程哥也還老老實實的在教室裡學習呢。江塵總不能把我們倆都給落下了吧?
可是我等啊等,等到第三天,等到第四天……
一周過去了,我還是連江塵的影子都沒見着。
那時離高考還有四十二天,我們又舉行了一次月考。江塵缺考了,第一名落到了白哲宇的手裡。
可是我不承認白哲宇是第一名,看他那小人得志的樣子就恨不得上去給他來一拳。我想,要不是江塵生病了,你他媽的能考第一?就算第一也是江塵讓給你的。
是的,我那個時候還傻傻的騙自己,江塵是因為身體不舒服才沒來學校。明明一周過去了,江塵那麼健康的一個人,什麼病需要一周才能好呢?
到那個時候了我還是不願意去細想,真的。
離高考還有四十天的時候,我提早到了教室。還沒來得及吃早飯,正打算先學一會兒生物,卻突然發現了江塵的位置上正站着個人。
那人年紀挺大了,肉眼看上去估計有四五十歲的樣子。我想知道他在江塵的位置上幹嘛,于是就靜悄悄的一句話沒說,默默的挪到他後面看。
那人手裡拿着個印着老花的布袋子,正一本一本的把江塵課桌子上的書給裝進去。
他裝了物理書,裝了化學書,又裝了一個個透明的試卷袋……我一句話都沒有說,隻是死死咬着牙,站在後面壓抑着粗重的喘息聲。
直到那人最後拿起個厚厚的計程本時,我滿腔的火氣才幾乎壓抑不住似的爆發出來。我右手用力的按在上腹,猛地一腳踢翻了旁邊的破椅子。
“砰!”
那中年人被吓了一跳,這才發現後面還一直站着個人。
“你……”沒等他說完,我就一把奪過了他手裡掂着的那個計程本,動作快的像一陣風似的,臉色陰沉的可怕。
“你他媽的把江塵送哪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