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赤從聽到砸門的那一刻起心下便覺得有些不妙,看見邢長樂一如既往的嚣張跋扈樣時早已暗叫不好,而剛剛那不良少年口裡吐出來的話更是讓他如同五雷轟頂。
他有些羞憤的縮了縮身子,原本還蒼白的臉頰迅速熱紅了起來,避險似的把捆在江塵腰上的手給放下來了。
雖然……雖然平時邢長樂的作風他挺欣賞的,二人也算得上是臭味相投,兩個不良少年湊一塊兒去了,相處的堪稱愉快。
但……但邢長樂,他怎麼能,怎麼能那麼和江塵開玩笑呢?
那可是江塵啊,他怎麼能對着江塵那張臉說葷話呢?
程赤甚至臉紅到不敢去看江塵的眼睛,但江塵卻一把拽住了自己剛放下來的手,力氣很大。
他微微側過頭來,聲音放的很低,問程赤。
“程赤,你家裡怎麼還有個男的,他是誰,你們很熟嗎?”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程赤竟從那壓的極低的聲音裡咂摸出了點兒被藏的很實的怒氣來。
但他垂眸,盯着江塵那雙拽着自己的,青筋橫生的手,不假思索的認為那應當就是錯覺。
江塵的脾氣多好啊,江塵怎麼會生氣呢?
于是他不動聲色的,讪讪笑着又把自己的手給抽了回來,“他是我室友嘛,”
江塵眯着眼睛看他,程赤根本就看不清裡面藏的情緒,隻好繼續牛頭不對馬嘴的解釋道。
“呃……倫敦的租房很貴的,我們兩個人住,分擔起來便宜多了,這很正常的。”
“很正常?”
江塵的眼睛還是眯着的,聲音卻出乎他意料的冷了下來。他很緊很緊的攥着程赤手腕上那塊兒伶仃的可憐的腕骨,二人對視了幾秒,江塵深深的吸了口氣,又像被燙着似的松了手。
程赤太瘦了,瘦的太可憐了,胃痛起來的時候就像隻無依無靠的炸毛流浪貓,渾身上下的毛都是刺的,硬的厲害。
不對不對,他的那張嘴比全部的刺毛加起來還硬,對于這點來說,江塵可深有體會。
江塵心裡有一股醋勁兒在燒,燒的他哪哪兒都不舒服,燒的他連眼睛都開始熱了起來。他居高臨下的盯着程赤,盯着蜷縮在他懷裡的,睜着眼睛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的,看似很乖巧的程赤,隻覺得一根名為理智的弦正在搖搖欲墜。
他等的太久了,等程赤,等的實在是太久了。
兩輩子的時空交疊,愛恨糾葛,這下子濃重的情緒全被團在了空中,風一吹,理智就幾乎要完全崩析瓦解。
可是,可是。
“咱們繼續吃飯行不,我,我有點兒餓了……”
程赤有些局促的搓着毯子的邊角,很小心的看着他,眼神裡能看到很明顯的讨好。
江塵被他的眼神刺的心裡悶悶作痛。他略微離程赤靠的近了點兒,能看見他裸露在毯子外面的,很白很纖細的一段脖頸,瘦的凸出來的鎖骨在大衣外描繪出形狀。
他的情感終究還是敗給了不忍心,深的埋進地裡要掘地三尺也挖不出來的那種心疼和不忍心。
“好。”
江塵捏緊了勺子,朝雞蛋羹的底部挖去,撈上來了一隻看上去就極為鮮美的蝦。
程赤太瘦了,真的要多吃點蛋白質含量高的食物,能吃下一點是一點。
程赤家裡當然沒有蝦,廚房裡沒有冰箱,有的隻是堆在櫥櫃裡的,看起來快要爛掉的菜葉子。
江塵知道,并且很早就知道程赤的生活習慣肯定不會太健康。但當他親眼看着那可憐的,隻剩下小半顆的,發黴皺巴的卷心菜時,心還是沒忍住的揪疼。
于是他立馬就讓助理從Whole food裡運過來新鮮的蔬菜和水果,還有一些比較容易消化的肉類。助理送過來的很及時,那些生鮮到他手裡的時候還泛着冷氣,色澤很好看。
“吃一個蝦好不好,幫你揉着胃,不會難受的。”
江塵好像恢複正常了,但程赤還是覺得哪裡有點兒怪怪的。他用餘光瞥了眼對面像根木樁杵着似的邢長樂,自覺那人不會就這麼輕易的放過自己這個樂子。
于是他很着急的要去拿江塵手裡的勺子,“沒事兒,我自己可以吃,我胃不難受了,真的。”
江塵的眉頭立馬就皺起來,可還沒等他開口,對面的不良少年率先很不滿的朝他們走過來,語氣煩躁。
“不是我說,把我當空氣?我站這兒多久了,你倆談戀愛去别的地方行嗎,别在這兒搞來搞去的。”
不是,什麼玩意兒?什麼是“搞來搞去”?
程赤還沒反應過來呢,江塵卻連一個眼神都吝啬給自己的那個便宜室友,執着的把勺子遞到了他的嘴邊。
“吃一個,吃完了就能去睡覺。”
程赤表情還有些怔愣,可身體卻很誠實,下意識的低下頭去,用嘴抿住了那隻蝦。
蝦的口感特别特别好,肉質緊實,有雞蛋和醬油醋的香味兒滲進去,咬下去還在爆汁。
見二人談個戀愛墨迹的不行,邢長樂也沒了窺視的興趣,脫掉了假冒的西太後春季新款大衣後就踩着拖鞋往屋裡走。
可他的背影看起來卻有些落寞,甚至可以稱的上是蕭索,細細長長的骨架子在寬大的塗鴉白T裡晃晃悠悠的。
程赤不知怎麼的有點兒不忍心,張口叫住了邢長樂,“哎,晚飯要不要一起吃,我……我男朋……”
話還沒說完,他很及時的刹住了車,混亂的思緒在腦子裡團成了漿糊,最終硬着頭皮繼續開口。
“我……我哥做了飯,你别吃泡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