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旭嗤笑了一句,可是轉身回望的時候卻能看見他翹起的嘴角往上,是擰緊的眉頭。
不偏不倚,男人眸光聚焦的位置,也正是對方的眼睛。
他死死抓住對方手臂的指尖,從發白,開始多了一絲血色。
直至松開。
燕雪融沒應。
衡旭眉毛皺得更深了。
收回方才還能戲谑調侃的玩笑表情,微微低頭,在對方沒留意的時候,屈膝,兩人視線的交錯從一根斜線逐漸達成了平行。
男人伸手,在面前揮了揮,瞳孔裡還映照着對方的臉龐:
“是哪兒不舒服嗎?”
燕雪融這才從對方再明顯不過的關心神色裡反應過來。
她怔了怔,猝不及防地後退一步。
她幾乎很少能和同齡的男生有這樣近的距離。
突然眼前多了一張放大版本的臉,她被驚到了。
但這樣的動作落入别人的眼中,分明就是想躲。
燕雪融明顯看見對方的眼色變輕松了一些。
可在這兩者之中,急速閃過微微停滞的那個瞬間,似乎涵蓋了更多燕雪融無法理解的情緒。
“這麼活蹦亂跳,看來是沒問題了。”
不知道為什麼,男人的語氣好像比剛剛問哪裡不舒服的時候,變了。
燕雪融也不好說是變了哪裡,可心裡就是突然有一道警鈴響起。
讓她覺得,這個時候對方說着看似輕松的話,卻并沒有衡旭嘴上說的那樣輕快。
唇瓣上下微啟,想說點什麼,心裡又好像憋着一股氣悶在那,讓她不自覺地咬了咬唇,抿回去沒說話。
燕雪融也不知道自己在生氣什麼。
不——
她其實知道。
如果可以,燕雪融真希望剛剛沒人來救她,或者說,救她的那個人最好不是衡旭。
沒錯,她承認。
她一直對衡旭有點若有似無的偏見。
·
事實上,不管學姐是否相信,燕雪融真的不怎麼在乎司盈與衡旭的那點事。
學姐說了好多好多衡旭的優點,也确實是很厲害。
但對燕雪融來說,越是聽着别人說起衡旭比表面看起來更強更優秀,她就越是不想多接觸衡旭。
包括那天晚上的事情,司盈想錯了一個可能性:
要是燕雪融提前就知道是衡旭在那條道上,她甯願繞遠路跑着回宿舍,都不會往近路的小道邁上任何一步。
是的——
從開學沒多久開始,她不但對衡旭沒有任何濾鏡,甚至會有一瞬間看他不爽。
即使見面的第一眼起,燕雪融也曾經為台上說話時,英俊得像刷了層濾鏡似的臉驚豔過。
但燕雪融考來這個學校,就給自己設立過目的:
好好讀書,能努力拿獎學金就拿獎學金。
好好做兼職,早日還助學貸款。
然後好好攢錢,還了貸款之後,攢好的錢也要努力還給那個好心的資助人。
讓對方知道,資助自己,是會被記住的。
沒想到進入大學的第一天開始,在看到衡旭站在舞台上說話,和頒獎的時候,就已經劃分了一條再明顯不過的界限——
燕雪融的周圍,所有人都在說衡旭的優秀。
他拿了好多的獎項。
他是學生會長,學分早就差不多滿了。
他連雙學位都可以安排得井井有條。
他還會創業,拿了學校的創業學生補貼
……
每一條的宣告,都在明确地告訴燕雪融,她想要的那筆錢離自己更遠了一步。
遠到開始有一種,隻能争取第二的絕望。
好像用盡全力,渾身泥濘倒下無數次,走到名為“老二”的面前,眼前就有這麼一個閃閃發光的人在。
毫不費力地擋在前方。
遙不可及。
燕雪融承認自己不僅賭氣。
還有點嫉妒。
原來大城市的人,真的和自己有這麼大的差距。
明明是自己沒有做到的事情,卻會撒氣給别人身上。
所以她燕雪融更是爛得沒邊。
唉!
衡旭靜靜地掃了旁邊咬唇的女孩。
明明對貓這麼好,偏偏喜歡躲着他。
沒良心的小松鼠。
衡旭沒有表情地轉身,回頭的時候正好能看見女孩身後的兩個大箱子。
他沒說話,打算直接離開。
“等……”
其實燕雪融不知道要說什麼。
但剛剛衡旭轉身時,不經意看着她的那個眼神,讓燕雪融不自覺地想挽留。
好像心裡有一句話告訴她:
這個時候如果讓他直接走,不行。
等回過神來的時候,燕雪融已經發現自己的指尖,輕輕捏住的衡旭休閑白T恤的衣角。
衡旭倒是沒想到,被一股力道拉了回來。
卻聽見,憋得兩頰都紅紅的小松鼠鼓着臉,宛若提起莫大的勇氣。
燕雪融磕磕絆絆地說了一句:
“我不是躲你。”
“剛剛……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