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旭上樓,本意就是不想吓到某隻愛炸毛的松鼠。
每每看到自己就跟貓看見黃瓜一樣。
恨不得馬上跳三米遠,有多遠就離多遠。
甚至都沒有兩人在那天晚上第一次見面的時候膽大。
那個時候狡猾的松鼠都敢把他往草地上推,就為了不被返回來找人的司盈看見。
衡旭無端又想起田哲光在工作室裡看似平常的一句玩笑話。
“那個學妹,該不會是喜歡你吧?”
那天晚上。
田哲光剛說話,整個房間内似乎瞬間沉寂了下來
連風都突然變得冷冽,大家随着低氣壓的來源看去。
随着“咚”一聲,原本懶慢靠在旁邊一直在擺弄機器的男人将東西放下,原本放松的唇角被抿緊成一條直線。
交疊的雙腿似平靜地互換,半垂的眼尾倏地掀起,定格在田哲光身上。
隻這一眼,像是喉嚨被利箭穿過,再也發不出聲響。
“我……”
田哲光也有點慌了。
衡旭有時候和兄弟們相處時,和表面看起來不一樣,是真的寬和。
明明大家的家境各有不同,甚至除了程飛白,其他人,包括司盈,湊在他身邊的原因無一不有家中長輩叮囑。
但他也隻是淡淡的,沒有拆穿,也沒有責備。
隻是人來人往,來了,玩得來那就玩,玩不來那就随意。
不像現在,表面看起來平靜,卻仿佛已經剝掉了之前所有僞裝的寬和面具。
就能迎來他真正的怒火——不轟烈分明好,反而像是即将爆發的暗流,在看不見的地底下翻湧。
衡旭什麼都沒有說,隻是把另外三個人都看了一遍。
懶懶地笑了一聲,開口卻淬着冰。
“我的事情,什麼時候還能輪到你們操心了?”
這下不僅是田哲光,程飛白也跟着閉嘴了。
·
衡旭已經很多天都沒有睡好。
昨晚總之就是很想回别墅裡睡。
也許就是知道今天早上某個人沒有課,如果他早上待在家裡的話,大概率就能見到。
像是捉弄看着她惱火又無可奈何的模樣,都能成為和機器人同等讓他覺得有趣的新愛好。
但等衡旭神清氣爽地從二樓下來,卻發現燕雪融不知什麼時候在他家客廳的沙發上累得睡着了。
衡旭眼中難得閃過一絲迷茫。
畢竟之前還說覺得渾身炸毛得就像一隻刺猬,如今卻能在異性的單獨居住家中睡着。
真不知道應該誇她警惕,還是該訓她心太大。
衡旭并不知道自己的腳步已經在無意識中放得最輕。
他一步步走下來。
早上的陽光總是比下午更柔和一些,随着窗簾的搖晃,斜切分割出來的光影也跟着擺動起來,在女孩的臉上像粼粼的波紋。
她睡得不算安慰,雙眉微蹙,一隻手自然地靠在小腹面前,另一隻手垂落的指尖柔軟地和沙發面上觸碰。
旁邊的松松把自己卷成一團毛茸茸的黑煤球,就躺在燕雪融的大腿上,被那隻落到小腹面前的手正好蓋上。
柔軟的毛發從指縫中穿插出來。
似一片茂密的叢林。
無端讓衡旭想起那天晚上,他處于厭煩随意敷衍一個陌生的女孩,卻猝不及防被對面推下去的那塊綠道。
那個時候,天色很晚。
那個時候的某人眼睛很明亮,真跟晚上看見松鼠似的。
往上,中長的黑色碎發有些垂落下來,還有幾簇在肩膀面前拐個彎繞到了身後,露出潔白的脖子,順着衣領往下,是起伏跳動得那麼鮮活的心髒。
一顆膽小又謹慎的心髒。
衡旭莫名想去接點水喝。
但下一秒,他的視線定格在女孩的臉上。
衡旭皺着眉頭,掠過女孩發白的唇色,伸手握住了燕雪融的臂彎。
“醒醒。”
燕雪融就是在這個時候被拉出了睡夢。
她原本把松松的自動喂食機喂水機貓砂盆和碗都做完日常處理就準備走了。
結果丁姐出來說她今天早上有點事,跟衡旭請假了要晚兩個小時到,期間能不能讓燕雪融在客廳裡等她一會兒。
丁姐和燕雪融相處得不錯,偶爾丁姐臨時有事,會讓燕雪融幫忙看家一會兒,但大部分就是半個多小時解決。
燕雪融當然說好,結果在客廳坐着的時候發現松松一直貼着自己肚子嗅個不停,還蹭了很久。
直到身體的感覺變得明顯,才發現原來是經期到了。
大概在知道開始之後半個多小時開始,小腹逐漸多了不适感。
不是那種讓人痛苦的疼,而是綿長的,讓人說不清楚的下墜感和酸疼,将燕雪融的脊背拉扯下去。
她站起來就會有點站不直,想摸着小肚子晚上,或者隻有躺下來的時候能好受點。
這倒是還好,就算換成平時,她這樣的症狀也不會影響日常生活。
但她昨天還喝了兩瓶冰水,導緻現在小腹有些輕微的刺痛。
加上燕雪融有一點營養不良,抽血體檢的時候一直都有些貧血缺鐵,隻要來大姨媽就容易面色蒼白。
幹脆就在沙發上坐着休息,沒想到半路就這麼睡了過去。
被叫醒的時候她在身處奇怪的夢中。
夢裡光怪陸離,各種不同熒光顔色的線在面前穿梭,她好像四處遊走都找不開可以離開的位置。
直到有一個朦朦胧胧的聲音從旁邊緩緩出來,在耳邊嗡嗡地響過。
眼前就出現了一道奇怪的黑色大門,是燕雪融之前在寝室看白嘉楠玩過的一個手機遊戲。
從遊戲提示的門口走出去,眼前的景色變得煞白一片,直至星光點點般渲染出正常的場景。
衡旭放大的人臉出現在了視線當中。
連同着之前在睡夢中她沒聽清楚的兩個字——
“醒醒。”
衡旭皺着眉,冷峻的臉看不見之前的散漫,“你的臉色白得像死人。”
“……”
燕雪融揉了揉太陽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