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的，都過去了，至少我們還活着。”

祁年說着，便帶着李魚在這個早已面目全非的街道上走着，二人漫無目的的閑逛，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不知何時被遺忘在記憶深處的往事，等到了路的盡頭，祁年看向李魚：

“小魚，你說我為什麼還活着呢。”

“我爹将我賣了，将我的姐姐們賣了，給我的兄長與幼弟換了口糧吃。”

“我好不容易找到了我的姐姐，賣身為婢的連個屍首都找不到，她們都沒熬過幾年。”

“就連我!”

祁年向她展示那身上觸目驚心的傷痕：“也沒有幾個年頭好活了。”

“我現在活着究竟有什麼意義，死在了現在，總好過再受幾年的屈辱。”

她遇到李魚純屬巧合，她今日不過是出門尋死的罷了。

在那生不如死的地方苟且偷生，這輩子指望着那丁點希望過活不如一死了之。

李魚沉默着，她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此刻身後傳來另一個聲音：

“那麼這位姑娘有興趣與我做個交易嗎？”

祁年看着來着的衣着，一時判斷不出身後的敵友，到是一旁的李魚，戒備放了下來。

趙衍舟率先做出來自我介紹：“你好，我叫白榆，一個自由閑散的人士。”

“我叫祁年，是李魚的朋友。”

二人都相互有着保留，默契的沒有再提問：

“祁年姑娘，可以說一些平江府近幾年的狀況嗎？”

趙衍舟不信這些當地的官員，也不想加入此地謀反的某一支隊伍，她想要做的，是在此地組建自己的親信。

祁年猶豫不決，此時的李魚附在她耳邊說了些什麼，祁年思考了半晌同意了下來，

都說江南的紡織發達，算得上此處的支柱産業，所以江南此地大多數平常人家都會送女子去學習紡織技術，甚至于這是不少家庭賴以生存的手段。

若是一個家庭生下女嬰，送她去學習紡織，那麼所能帶來的價值是無法估量的，所以這裡的女子生活的算得上自由，隻是不知從何時開始，她們晚上紡織，白天耕種，操持家族的生計，但賺下來的銀兩卻始終到不了她們自己的手上。

江南本就多雨，除非是過于嚴重的暴雨，否則像如今這樣的程度隻算的上稀疏平常。

可不知從哪一年開始，那些織女們想要拿到自己賺下的銀子，想要離開那個終身不得出門的紡織房間，大人們說，說是那些年輕的織女被蠱惑了，離開了家族的庇佑，是會被人吃幹抹淨的。

但是年輕的織女們有着技藝傍身，終日的勞作，她們有可以，謀生的手段，不想将自己的青春風險給那所謂的家族，于是她們聯合起來抗議，本來隻是影響家族的收入逼迫他們妥協，

可不知怎麼的最後卻演變成了官府的鎮壓，她們一遍遍改良，賴以生存的工具，變成了壓垮她們的最後一刻稻草。

不止如此，到了這麼多年，最重演變為了官府搶占着這些織女，多年的水災下，本就少了一半人耕作的情況下，收成一少再少。

官府卻愈發放肆，江南富庶，可富的不是她們，是那些來往的官老爺，她們這些人，隻是些枯骨，活過三十已經能算的上長壽。

“至于此地錯綜複雜的消息，您可以去找楚風。”

祁年說着，那些詳細的信息她并不知曉多少，有時候渾渾噩噩的活過這一生也不錯：

“她有一手好手藝，得貴人看中，應當有不少的信息。”

趙衍舟遞給了祁年一把匕首，一個普通的沒有什麼花紋的匕首：“先拿着防身，過不了幾天，我會去接你的。”

相似的眼神，相似的命運，她想到了遠在京中的小姑娘，當時她所擔心的大事，對于葉榮霁來說，不過是一句話的功夫，

就那麼解決了，她們救下了那個小姑娘，這次她也會救下祁年。

而初到京中被傳召的陳昭衡，顯然就沒有那麼幸運了。

除卻林勁風，剩下的幾人裡都沒有什麼确定的官職，更别說，陳昭衡此次來竟然當着滿朝文武的面提出借糧之事，

南下的赈災到時有油水可以撈，若是讓一個毛頭小子自己把糧食帶走，莫說皇帝不願意，底下的官員也不會容忍。

是以到京以來，陳昭衡受到了不少的刁難，若是沒有趙衍舟留下的人手暗中照拂，隻怕是性命都不知丢下了幾次。

趙衍舟看着那從京中寄來的求助的信件，看着上面的訴苦，忍不住笑出聲來，看樣子還需要有日子周旋了，不過要是實在沒糧，她記得朝中幾個貪官的家底比較厚。

這般想着，她看向了下面的一個信件，上面歪歪扭扭的符号上，上面的落款處赫然寫的是—白榆。

與她在此地一樣的假名，一瞬間，她想通了其中的關竅。

果然她從來都不是一個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