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城的天氣是捉摸不透的,要麼暴曬,要麼細雨綿綿,更多時候,街坊四鄰還在聊着家長裡短的瑣事,雨就突然落下了。
秋無虞坐了一個時辰的馬車,才爬到半山腰,便被這天氣耍了。明明出門的時候還是平靜無風,眼看着要入夜,又下起雨來。她站在原地,望了望山下,已經走了很遠的一段路了,還是咬咬牙,再堅持一會兒吧。
好在時候不早了,上山的人也沒有白日那麼多,路上還算暢通,不到一刻鐘的功夫,她便爬到觀音廟門前了。
守門的尼姑打起了瞌睡,見秋無虞過來,打了個激靈。她記得這姑娘,漂亮的不像話。她在這觀音廟看了這麼多年大門,見過達官貴人家的夫人娘子也是數不勝數,也從來沒見過生得這般俊俏的。
不光美,還很有本事。林捕頭跪下向菩薩起誓一事,已經在寺廟裡傳得沸沸揚揚了。
她接了秋無虞十文錢,便讓她進去了。
秋無虞擦了擦臉上的雨水和汗水,見到觀音廟的住持,便開門見山:“方望津呢?”
那住持還愣了一下,略微颔首,行了合十禮,回道:“回施主的話,方先生已經兩日沒回來了。”
秋無虞心煩意亂,語氣稍微參雜了點不耐煩,說道:“大師,出家人可不打诳語,他若是在這裡,那我可就要鬧事了。”
“阿彌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語,方先生自那日下山,确實有兩日未歸,菩薩在上,弟子不敢有半分欺瞞。”
“好,好。”秋無虞手捂着胸口,氣的她一口話說不出來,總覺得有淤血堵在胸口,想吐又吐不出來。
她也不知為何,偏生今天這般煩躁,林遂川和方望津這兩個人,沒一個叫她省心的。林遂川公事在身,她倒還能理解。可方望津一個遊手好閑的無業遊民,也這般不懂事。他要是自己跑了回去,不能給她一個合理的解釋,那她必須要改一下店規了。
凡未經她允許超過五個時辰不歸的,一次扣二十文。
她還在想着,突然一陣胸悶,吐了口血出來,倒在地上,把住持吓壞了,連忙叫了幾個尼姑,将她擡進齋房。
***
林遂川頭戴鬥笠,頂着雨,懷裡藏了個繡花枕頭,踏進了旺德福。他見孟雨竹一人圍着一盞昏暗的燭燈坐,像是在期待什麼,見是他進來,眼裡剛亮起的一點光又暗了下去。
“看見我很失望是嗎?别忘了,你答應過我什麼。”林遂川挑了張椅子坐下,将新做好的繡花枕頭放在一邊。
“林大哥,有些事,還是不要勉強為好,對你們倆都好。”孟雨竹不敢看他的眼睛,隻一味盯着燭火。
林遂川笑了笑,又問她:“昨晚我走後,她跟你說什麼了?”
“沒......沒說什麼。”孟雨竹的眼睛被蠟燭燃起的煙熏的直流眼淚,可她不敢看别的地方,那會讓她想起大牢那個地方。
林遂川見她害怕,又接着試探:“小孟,那日你要殺我,你以為我看不出來嗎?”
“我沒有。”孟雨竹聲音微微有些發顫,她閉上了雙目,很想秋無虞,要是她在,林遂川便不敢這麼嚣張。
“你要記得,誰才是真正救你于水火的人,不止一次,所以,報答我,我可不是對誰都有好脾氣的。”
林遂川借着燭火,擦了擦腰間的那把匕首。孟雨竹透着那微弱的燭火,看見了上面的血迹。
如果幫了他,那便可能拂了秋無虞的願;如果不幫他,那他真有可能殺了自己。
想到這,孟雨竹倒吸一口涼氣。想到自己也學了十年武功,可在林遂川面前,還是蚍蜉撼樹,不值一提。
“我知道了。”
“其實我也沒有要你做什麼吧,不過是讓你陪她睡覺時多吹吹枕邊風罷了,比起你欠的錢和少挨的闆子,這應該不多吧。”林遂川把匕首收回鞘裡,重新懸挂回腰間。
孟雨竹冷冷地應答:“不難,願聽林捕頭差遣。”
“對了,她今日怎麼睡這麼早?”
“她沒有在睡覺,她去......”孟雨竹剛要把她去觀音廟一事說了出來,可是想到她去觀音廟是為了誰,又立馬将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他要是知道秋無虞去觀音廟是去找方望津,不知道又要怎麼鬧?
林遂川看着她,問道:“去哪了?”
外面正下着雨,天也黑了,怎麼偏偏這個時候出門?
見孟雨竹不敢回答,他又問了一遍:“去哪了?”
這次語氣要比上次冷峻的多。
“觀音廟。”孟雨竹沒法,隻好将秋無虞的去處交代出來。
林遂川皺眉,看了一眼外面,不解道:“這麼晚了,她去觀音廟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