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驚濯道:“楚兄爽朗風趣。”
甯杳在一旁嘔了一聲。
兩個男人一起轉眼看她,甯杳沖風驚濯揮揮手:“不是沖你。”
楚潇沒理她,跟風驚濯說:“驚濯啊,沖你這句誇,你放逐蒼淵的事我以後不問了。”
甯杳給了他一肘子:“你閉嘴吧,你去老解那等我,我要和驚濯單獨說話。”
“哦。”楚潇應了一聲,不鬧了,走的時候還笑呵呵對風驚濯點點頭。
甯杳歪頭瞅風驚濯,但他一向都那樣,從面色看不出什麼:“驚濯,楚潇與你說什麼了?欺負你沒?”
不是說那個蓮真夫人最會傳閑話了麼,那天一個沣松仙境的道長都能一眼認出風驚濯,足見蓮真夫人手段。以楚潇那哪有熱鬧哪湊的性子,在山下這麼久,不信他不認識風驚濯。
他又不會看人眼色,肯定毫無邊界感的啥都問。
風驚濯如實答:“楚公子隻問了我來曆與姓名,并無過分之舉。”
甯杳問:“那你手上怎麼都是泥,衣服也髒了,膝蓋那磨損那麼嚴重。”
她特嚴肅:“他是不是把你踢了個狗吃屎?”
“……”風驚濯手往袖中縮了縮:“和楚公子無關,我見這裡地磚殘破,想着修補一番。”
甯杳目瞪口呆:“你眼裡也太有活了吧?好了好了,我帶你去洗一洗。”
她轉身走,見他沒跟上來,折返幾步揪住他衣袖,輕輕一拉,他倒也乖順地跟着她。
山主居室後面有個小水潭,不算很大,但很深,因為狀似一條魚,先祖取名慕魚潭。
月光皎亮,潭水清深,甯杳拉着風驚濯在譚邊蹲下:“洗洗手。”
風驚濯望着水潭,舉止猶豫。
甯杳看着他,伸手戳戳。
戳了才知道,他手臂上的肌肉這樣僵硬緊繃,像石頭一樣。
風驚濯縮一下,說:“我手很髒。”
甯杳道:“是啊,我看見了,所以讓你洗手嘛。”
風驚濯慢慢搓了搓手指上幹透的泥:“不止因為這個,我的手碰過髒東西。”
他聲音低下去:“我不想将這裡也弄髒了。”
甯杳:“哎呀,你看你。”還得她親自動手。
她手上使勁,這麼一拽,就把風驚濯的手往水潭裡按。誰知力氣太大,風驚濯又猝不及防,整個人被拽的向前倒,“撲通”一聲落水。
甯杳心道完蛋,趕緊趴下來撈他:“風驚濯我可不是故意的!”
不對啊,他是龍,龍會怕水嗎?
龍确實不怕水,倒是挺怕她的。甯杳也不知道自己碰到風驚濯哪了,他躲着後退,水花四濺。
但很快,他浮出水面,惴惴伏在潭邊,像做錯事一般低頭道:“甯山主,抱歉。”
甯杳甩甩頭上的水:“我不是故意的,但你得給我洗衣服。”
他點頭:“好。”
甯杳又笑了:“一碼歸一碼,你是我拽下去的,你的衣服我幫你洗。”
風驚濯連忙搖頭:“不用。”
甯杳說:“要的要的,這樣才公平麼,要不不就成了欺負人。”
風驚濯洇濕的睫羽一顫,擡眸:“甯山主……”
晚夜月光照落在他臉上,甯杳才細看,他生的□□漂亮,以前見過的所有人加起來,也沒有比得過他的。
“甯山主知道,我是蒼淵的龍族吧。”
甯杳點頭。
風驚濯低低解釋:“我年幼時出蒼淵,不曾修習過蒼淵的功法,那裡的情況與族中的事一概不知,說起來,與外族無異。所以從未以蒼淵龍族自居,并不是有意不說。”
甯杳心道,好事啊,連飛升的條件也不知道。
風驚濯頓了頓,聲音比夜風還輕:“被驅逐的原因,也并非有意隐瞞,我……我沒有……”
甯杳道:“你不用說了,我不想知道。”
風驚濯微怔:“為什麼?”
甯杳笑眯眯道:“因為你不想說啊。”
她的笑容似有力量在他心尖擰了一下,風驚濯生出些勇氣:“我不說,是怕山主不信。我的确是以罪人的身份被驅逐出蒼淵,但那時我還小,不是因為做惡。”
“就算是……就算是株連吧。”
株連?那是多大的事才會株連成這樣?甯杳下意識問:“那你爹娘呢?”
風驚濯道:“我沒有爹娘。”
甯杳聽在心裡,覺得有點奇怪。
正常來說,這個答案不該是這樣,應該是“我爹娘去世了”或者“他們已經不在了”更合理,他總不是石頭裡出來的,怎麼會“沒有爹娘”呢。
甯杳想了想,沒對這個揪着問:“你說的話我信,不要覺得不安。還有楚潇那個人你不用怕,他雖然看起來有點賤兮兮的,但是人很好。落襄山沒講究,大家住在一起就是一家人,我們都會照顧你的。當然了,你也要照顧我們。”
風驚濯應道:“是。”
甯杳說:“是什麼是,不要說是,顯得有上下距離感。”
風驚濯微笑:“落襄山确實不像外面的宗門尊卑分明。”
甯杳道:“對啊,分那幹嘛,哪來那麼多臭規矩,尊尊卑卑的,不健康。”
又道:“你也是,一口一個山主,你看看别的人啥時候對我這麼恭敬,還不是直呼大名,有時候還在背後蛐蛐我,雖然我也沒少蛐蛐他們……扯遠了,我的意思是啊,山主山主的我聽着怪不習慣,你知道山上這幫人都什麼時候會叫我一聲山主嗎?生我氣了陰陽怪氣反諷我的時候。”
風驚濯低頭笑了。
甯杳這次看見了,他笑起來,那麼大的眼睛,會彎成一條縫,特别好看。
她也嘿嘿笑:“你别叫我山主了,要不我總覺得被陰陽着,你就跟他們一樣喊我杳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