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若是互相喜歡，何不挑明了就直接在一起？總比這樣不清不楚的好，若是山神大人沒這個心思，那你也省得耽誤他......”

“我們本來就在一起。”小七說完又補了一句，“隻要你不要插一腳進來。”

安法嬰搖着雙手，看了看四周，才低聲說道：“我說的不是......不是......嗯......妖獸對主人依賴的那種在一起......”

“妖獸和主人？”胡小七深邃又血紅的眸子，現在變得更加豔紅，“你把我當什麼？看門狗？”

安法嬰盤坐下來，枯枝在泥地上勾畫人形：“别生氣嘛七哥，我的意思是，讓你趁早把話說清楚，對大家都好。”

“我說清楚，就是，山神殿不會娶親！哥哥是神，沒這個需要。不像你們仙宮整日情情愛愛，動不動就跟着凡人偷跑。”

“你不要總拿獸類的心思來揣摩山神大人！山神大人畢竟更像人，我從凡人升仙，比你更了解神的情念。當初女娲娘娘造人，仿着神族模樣，肉體凡胎内融了七情六欲，你們妖感受不到的那些欲念，不代表神也沒有。”

手心力度不穩，仙子指尖的枯枝折成了兩半，她拍了拍手掌，站起身來：“罷了，光跟你說也沒用，你以後去凡間，别光忙自己的事，去感受一下凡人是什麼樣子也是好的，看看那些口是心非的凡人模樣，也知山神大人心思。”

胡小七盯着地上未完成的凡人畫像，陷入了沉思，這時山巅鐘聲響起，這是朱焰喚他的聲音。

“行了，哥哥叫我了。吃了飯趕緊走，别再來了，斷了這念頭。”胡小七完全沒有憐香惜玉，拽起安法嬰的衣領，就拉着她去了山巅上盛大的宴席，“你别管我喜不喜歡，反正你不能喜歡他，誰都不行！”

宴席間，胡小七把踉跄的仙女往前一推，“諸位，這就是瑤池來的仙女，安法嬰。”

小七半死不活地把安法嬰介紹給衆妖，又對着安法嬰扯出假笑：“這就是我跟你提過的，萬妖之主，次焰山山神大人，朱焰。還有四大長老，八府管事，好了，落座落座，開席開席！快吃快吃！”

“小七。”朱焰不似胡小七今日招搖打扮一般，仍是一襲寬袍大袖的雪白色錦服，身披金色鳳羽大氅，頭發用玉冠束起，不需加以修飾，便盡顯神君威儀。

胡小七聽出他語氣裡的疏離，抿着唇退回座位，神色漠然垂眸不語。而一旁的安法嬰見了朱焰，卻是把胡小七的什麼囑托都忘在了九霄雲外，施施然行了天族大禮，舉手投足間，無不流露出飄逸出世的仙姝氣質。

“法嬰仙子不是以歌藝聞名九重天麼？”胡小七支着下颌斜睨過去，紅瑪瑙耳墜貼着臉頰晃動，“不如來上一曲，讓咱們山野妖精也開開眼？”

朱焰見他有意為難，故意生事，蹙起眉峰，指尖輕叩酒盅：“小七，不得無禮，仙姝是貴客，哪有讓貴客獻藝的道理。”

胡小七反倒是來了脾氣，嗆聲道：“她在天宮一年唱不了一千，也得唱八百首曲子。上到天帝，下到守衛，都聽過她唱曲。怎麼到了我們山裡就聽不得了麼？莫非在山神大人眼裡，我們山野精怪就比他們天宮低一等嗎？”

朱焰眼底暗雲翻湧，終究隻沉聲喝道：“胡煜昇！”

安法嬰适時出面，眼眉低垂，溫聲解圍：“無妨，山神大人莫要動氣，七殿下說的也不錯。小仙本就以歌樂侍奉天庭，今日有幸來神界一觀，别無他長，唯有幾首曲樂獻來，以博山神大人及諸位一笑。”說罷素手輕揚，憑空而現一月琴，清音如碎玉濺泉。

末席幾個小妖趁機湊作堆嘀咕，羊妖盯着仙子鬓邊金色流光的步搖感歎：“到底是王母娘娘認的幹女兒，可真是美！這通身氣派！不像妖精一樣流裡流氣。”

豬妖往嘴裡塞着甜糕含糊接話：“這可是瑤池的仙女，仙女中的仙女，當然美了！不然也不會被天帝挑中，來與神君聯姻，許給咱們山裡當正宮夫人呢......”

猴妖在一旁抓耳撓腮：“你們說，山主會同意嗎？”

羊妖眼睛不離開安法嬰，蹄子不住地拍着桌案：“山主就應該同意！這仙女長得又好看，身世又好，而且最重要的，山主靈脈跟小七連在一起，不可能再跟其他的神族結親。選一個不需要結靈脈的仙族，既能留住小七，又能得個夫人，這才是雙全法啊！”

“說是這麼說......”猴妖往主座方向偷瞥一眼，尾巴卷住椅背湊近：“可你們瞧山主那神情，哪裡有半點歡喜模樣？也不知道山主想找個什麼樣的才滿意。”

豬妖突然豎起耳朵，肉乎乎的爪子豎在寬大的豬拱嘴前：“噓噓噓，别說話，仙女要開口了！”

一曲終了，在衆人的鼓掌聲中，安法嬰翩然走到大殿中央，眼波流轉，清音婉轉：“山神大人，初次見面，除了這曲樂，小仙還略備一薄禮，請山神大人和諸位莫要嫌棄。”

她手腕輕轉，纖纖玉手中便出現了一隻白玉葫蘆，打開那葫蘆的蓋子，滿室芬芳。“這是小仙親手釀的花酒釀，喚作'兩相歡'，是用瑤池邊百年才開一回的鳳尾百合，加上昆侖山頂的積雪和天宮珍藏五百年的瓊漿玉露，釀制而成。恰逢今歲有幾朵花開并蒂，便以此做了這酒釀的名字，今日特攜新啟的壇子，諸位嘗個新鮮。”

紫藤撫掌笑道：“名花傾國兩相歡，如今這花釀出自仙姝玉手，既有名花，又有傾國，可不就是兩相歡嘛！好名字，好名字！”

她抿嘴一笑，揮動衣袖，葫蘆中的酒液化作銀練，斟滿了在座衆人桌上的月光酒盅，除了......

“小七，把手拿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