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焰聽到這裡,已然将前因後果串聯分明:小七那日在蟠桃宴見過玉兔後,才知道玉兔一直被關在廣寒宮,便用榴花石化出幻象,誘使醉酒的玉兔大鬧酒宴,當着衆仙家的面,吐露真言,由此觸怒天帝将他打落凡間。
憑借多年在天庭地府經營的人脈,收買幾個差使并非難事。他先是買通鬼差,找到一個呆的最久的鬼魄,畢竟在十八層地獄受刑五百年,死了也是正常的,無人會在意。
然後與押送堕仙的天兵定好時辰,在與陰兵交接的時候,從中劫下玉兔,給厲鬼套上玉兔的行頭送上輪回台,真身則悄悄帶回次焰山。
那鬼魄頂替玉兔前往人間,隻要經過一世洗白,這身份便是做成了,冥界不會發現,真正的玉兔早就被拐走了。而他,終于得償所願,可以為娘親報仇,親手種下并蒂紅蓮。
一招狸貓換太子,本應是天衣無縫。
可惜,多了一個朱焰。
這計劃裡,本來,沒有自己。
“可是現在,玉兔跑了,若要論錯,這又算誰的錯呢?”朱焰仍是一心護着小七,聽不得說他半點錯處。
誇父看他着急的樣子,頓時起了玩心,故意說道:“急什麼?老子不過是告訴你,他在做什麼。誰的錯,重要嗎?一隻兔子而已,就算當初他真劫走,老子也不在乎。畢竟博這如花似玉的小郎君一笑,不比給那臭兔子罰刑重要麼?他若是早些來找我,也溫聲喚幾句好哥哥,沒準我還雙手奉上呢!何必費這麼大的力氣,還把自己搭進去......”
“你放肆!”朱焰眸中金光驟燃,喚出白玉雙錘,打将過去,又是一番地動山搖,鞭骨長鳴,玉錘雷光,震得幽冥界碎石簌簌而落。
朱焰這次是真動了氣,如同離弦之箭般暴射而出,雙錘帶起陣陣狂風,以泰山壓頂之勢向誇父砸去,錘落,激起殺心。
而誇父腕間長鞭如靈蛇出洞,銀鱗鞭身絞住飛來的玉錘,萬千電光炸裂雲紋氣浪,伴随着震耳欲聾的金屬交鳴聲,震顫着幽冥大殿。
眼見朱焰攻勢漸猛,化出原身,快将幽冥殿擠塌,隻想逗弄他一番的誇父連忙高喊:“诶等等等!你要是打死我,可就沒法知道,這千年來,他是如何在凡間尋找玉兔的了!”
話音剛落,雙錘凝滞半空,兩人同時收勢,氣喘籲籲,相視而立,鞭錘交織處仍迸濺着零星火花。
“今日留你一命,日後再敢說一句輕薄他的話,我定不饒你!”朱焰收了玉錘,松開手中緊緊攥着的長鞭。
誇父剛撿回條命,轉身又變得癫狂模樣,拍手叫道:“哈哈哈哈,你可真是,不僅是模範神君,更是位情深義重的賢夫君!哈哈哈哈哈哈哈......”
朱焰白了他一眼:“快說,你怎麼知道,他一直在凡間找玉兔的。”
“那我得帶你去個地方,有人會告訴你。”說完,推開殿門,準備往幽冥殿下面走去,“今兒話說多了,累得慌。”
朱焰跟着他踏出殿門,卻看外面經過的牛頭馬面縮在廊柱後,怪異地看着自己,像看怪物一樣,渾身不适:“你們看我做什麼?”
“是啊,你們看他做什麼?人家有喜歡的人了。”誇父歪起嘴角笑說。
被他凜目一瞪,吓得馬面手中判筆跌落,結結巴巴道:“沒......沒有......隻是我們以為,大貴人您......去凡間......搶親了......”
“搶什麼親?他又成親了?”朱焰先是心頭一顫,但想到阿陌對自己說的那番話,又按下心中的躁動,面上仍淡淡道:“娶就娶吧,反正是在夢裡,也帶不回來。”
“可是這次不是娶媳婦......是......嫁夫郎啊!”
朱焰聞言一愣,轉頭看向誇父,誇父會意,一揮手,石壁上出現了一副凡間大婚的場景。
那是小鎮子上的一戶人家,門口懸挂着大紅燈籠,各處門窗貼滿喜字,長街上擺了一條宴席,畫面裡傳出喜慶的吹拉彈唱之聲。
喜堂上擺着兩個牌位,下首站着一位身穿喜袍的壯實莊稼漢,紅綢另一端,捏在一位白淨文雅的紅衣小郎君手中。
正是胡小七。
誰娶誰嫁,一眼便能分辨出來。
“诶?白毛煞,你去哪啊?不是跟我去找鬼嗎?”
誇父剛将凡間景象化在牆壁上,還未看仔細,但見朱焰化作流火直墜凡塵,隻餘暴喝回蕩在幽冥道:
“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