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啊。”廖奶奶似乎有一點失望。她拿起自己的杯子喝了一口水,這才沖唐爾嘉他們笑了一下:“難為你們費心了。”
唐爾嘉正想開口,廖奶奶卻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其實剛才你們來的時候,我聽你們說是市局的,還以為是我那個不成器的兒子在市裡犯了什麼事。曉星的案子都過去大半年了,沒想到你們還記挂着,我替曉星,謝謝你們了。”
孔志勇正想說點客氣話,被唐爾嘉默不作聲地制止了。廖奶奶望向窗外,像是回憶起什麼往事。
“我這輩子做的最大的錯事,就是養出我那個不成器的兒子來。他從小不好好讀書,到處混三混四,年紀輕輕就搞大了别家姑娘的肚子,這才有了曉星。雖說兒子不成器,可也多虧了他,我才有了曉星這麼一個寶貝。”
“我那媳婦是有主心骨的,生下曉星沒多久就發現日子過不下去。他倆在曉星三歲的時候就離了婚,從那之後各自外出打工,過年也不回來一趟。一直以來,曉星都是跟着我長大的。”
“曉星随她媽,打小就聰明伶俐。她特别會講故事,作文比賽經常拿第一,其他成績也是班裡前幾名。從小她就讓我省心,就連這麼難進的靜中,她是拿獎學金直接保送進的學校。”
這話廖奶奶似乎說過很多次,她不由自主地笑起來,臉上縱橫的褶子揚起自豪的弧度。這麼多年來,廖曉星是她唯一的驕傲,曾經她也是這樣和親戚鄰裡,誇贊自己的寶貝孫女的。
“這麼好的孩子,怎麼就,怎麼就……”
她忽然泣不成聲起來,唐爾嘉連忙抽了幾張茶幾上的紙巾,遞到她手裡。廖奶奶結果紙巾,花了好一會兒才平複下心情。
“不好意思啊,警察同志,讓你們見笑了。”
唐爾嘉搖了搖頭:“沒事的,廖奶奶,您把心裡這些話說出來會好過很多。更何況,我們今天來本來就是為了幫您做心理疏導,這就是我們的工作。不過,我們今天其實也是帶着幾個問題來的,希望您可以幫我們解答一下。”
廖奶奶拿紙巾擦了擦眼角的餘淚,點了點頭。
“聽張警官說,”唐爾嘉斟酌着用詞開口:“廖奶奶您當時認為曉星不可能自殺對嗎?”
“曉星當然不可能自殺了!”廖奶奶的情緒忽然激動起來:“她怎麼可能丢下我一個人在這個世上,自己先走呢?!一定是、一定是有人……”
“廖奶奶,您先别激動。我能理解您的心聲,可是……”唐爾嘉話鋒一轉:“當時曉星的父母感到警局,說孩子是自殺,堅決不同意屍檢,這事兒您知道嗎?”
廖奶奶的氣焰頓時消了一大半,她的手抓緊衣角又放開,眼神裡有些憤恨又有些無奈,最後隻得嗫嚅着道:“他們……他們也是為孩子好……”
一旁的孔志勇連忙出聲安撫:“廖奶奶,您别放在心上,我們這都是例行公事,沒有要追究什麼的意思。”
“是,是,我知道。”廖奶奶像一個做錯了事的小孩,收攏腿低垂着頭,“我們曉星是運氣不好,沒遇上好父母;别的孩子運氣好,這,這也是沒法的事情。希望,希望她下輩子,能遇到好父母。”
說着,她的眼淚又落了下來。聽到這兒,誰還不明白這話裡的意思?唐爾嘉在心裡暗暗歎了一口氣,轉移了話題。
“廖奶奶,我看曉星拿了這麼多作文的獎項,她的文章應該寫得很好吧?能不能拿幾篇給我們看看?”
“可以可以,當然可以。我們曉星以前最喜歡寫什麼劇本的……”廖奶奶連忙擦幹眼角的淚,忽然想起什麼似地拍了下腦袋:“哎呀,剛才你們來之前,有一個她曾經的朋友也來了,也是寫那個什麼劇本的,就在她房間裡。你們這一來我都給忘了,他……”
唐爾嘉似有所覺,在廖奶奶剛開口的瞬間就起身往那個緊閉房門的房間走了幾步。就在這時,房門吱呀一聲打開了,一張熟悉的面孔映入唐爾嘉的眼簾。
那人穿着一件白T恤,外套一件墨綠條紋的短袖襯衫,再加上一條咖色長褲,臉上的金絲眼鏡不見了,頭發也不再是一絲不苟的背頭,幾縷劉海柔軟地垂了下來。這身休閑的打扮,和往日裡一身西裝的模樣截然不同。
楚子複臉上挂着尴尬的笑,無奈地開口道:“警官,我真的不是故意偷聽你們對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