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凕卻也沒料到剛合上眼就被某人扯走了。
再睜眼隻看到一座墨潭和竹林,隻叫他看着坐在潭中山石上的無名很是無言。
一路都沒動靜,他還當這人是死了,現在一想,怕是他做過什麼都被看在眼裡。上回也是剛解決完瘴氣就這人就冒了頭,留下一句聽似關心實則‘我會無聊’的提醒。洛凕隻悔當時在赤竹崖上沒那心思多問墨行枝幾句,也不曉得這回這人又打算說些什麼莫名其妙的話。
果不其然,第一句就是:“記起多少?”
“……”有前面幾回,洛凕很難對這人有什麼好臉色,神情頗為抗拒,“我做什麼告訴你?”
可他不答話,無名便就這麼淡淡地看着,也沒有再開口的意思。
“倒不如我問你。”洛凕心下更是郁悶,本就被打攪了一夜無夢,再而這人頂着張和他一樣的臉,叫他很是看不慣,“蔽日上君也好灰瘴天也罷,當年根本沒有被斬于劍下,而是封在此地,怎麼連我都不知道?”
他早就覺得蹊跷。烏篁與其說像傳聞那樣能斬殺散播瘴氣的大妖,這将瘴氣納入其中的法子倒更像封印。而如他所料,他從祟山取回法力後,便能察覺到這劍上的确有着一道被掩藏的封印。
而現在他光是站在此地,都能感覺到潭面下比之先前所見濃重上千倍的瘴氣。
那恐怕是貨真價實的蔽日上君。
“并交給了柏家看守。”無名隻平淡接上一句。
“……難怪蔽日教要找上我。”洛凕伸手捏了捏眉心,歎出口氣,“柏家覆滅,現在柏楦也死了,大好的時機啊。”
雖然此前懷疑蔽日教動機一事已經通透,卻也沒法讓他心頭釋然,反而更為頭疼。
“他們怕是要把這玩意放出來,你就沒什麼想法?”洛凕再擡頭盯向無名,“說到底你什麼人,為何會在這?”
問是問了,但那句‘死人’曆曆在目,他是不指望這人會正經答話的。
而毫不令他意外的,無名選擇沉默,并擡起了手。
洛凕認命地再歎一聲。
響指落下。
——
再睜眼,已是将近天明。
這一夜仿佛沒睡,洛凕盯着床頂犯了半晌的困,再一轉頭,又對上雙早就在看着他的棕黑眼睛。
心頭郁悶一時難解,洛凕和宋雲輕對視半晌,幹脆翻過身去把頭埋在了宋雲輕胸前。雙手就這麼一抱,他深吸口氣,悶出聲冗長的歎息。
洛凕模糊地想,雖長得結實了許多,這小龍崽子抱起來倒是一如當年暖和,雖同樣悶不吭聲,但比那誰好到不知道哪去了。腹诽一通再而又蹦出來個想法,還是自己家養大的更好。
似是這舉動叫宋雲輕也稍有意外,看着人眨了眨眼。而後雖不知洛凕為何一覺醒來這般煩悶,他還是挪近了些,默不作聲地把人再往懷裡摟了摟。
“……沒事。”洛凕的聲音悶悶的,很是疲倦,“别動,讓我抱會。”
“嗯。”宋雲輕便就聽話地不動了。
*
直至天光徹底亮起,驅去夜晚陰霾,洛凕之後再睡不下,便幹脆一把拉起宋雲輕出來四處閑逛。
倒也沒什麼怨言,宋雲輕就這麼安靜地跟在後頭。而洛凕走在前面,實則也無心觀葉賞花,徑直走過道旁楓樹和蓮池,心底隻想着去他的罷,這麼一番折騰,先休息夠了再說。
隻是才走出來不久,便有些尤其眼熟的東西映入洛凕眼簾。
一柄燙印金蓮的青傘。
“道長休息得如何?”那在不遠蓮池邊撐傘駐足的人聽聞腳步,轉過身來,面帶笑意。
“……”
畢竟是楓火蓮台的地盤,會碰到姬瑾,洛凕倒也不多意外。何況前些日子那動靜,會把閣主本人引來也在情理之中。隻是洛凕眼下實在難提起勁,便連禮貌問候中也摻雜些許無力:“……有勞閣主關心,并無大礙。”
“看來是頗為疲累。”姬瑾哈哈一笑,看洛凕這般興緻缺缺,也并未在意,“清軒都同我說了,二位隻管在此安生休養便是。”
“多謝。”洛凕勉強行上一禮。
既如此,此前發生之事,姬瑾也定然都知道了。聽人并未多提,他便暗自放下心來。而至于宋雲輕……
洛凕順勢朝身旁看去,隻見某人神色頗為警惕。
他又暗自一歎。
還得想想怎麼讓這孩子安下心,畢竟不久前才和人打過一架,還沒打赢。
“入冬微寒,又常奔波,我先前見道長衣料單薄,便自作主張置辦了一套行頭順路捎來。”卻見姬瑾一看宋雲輕,隻轉而朝洛凕眨眨眼,“不知道長現在是否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