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題轉得突然,又看姬瑾俨然另有深意,洛凕心下不解,一時也沒能反應過來。然而還不待他詢問,竟是宋雲輕先一步開了口:“何處?”
“?”這孩子怎麼比他還急?
而姬瑾隻會意一笑,并不多作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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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凕現在曉得了。
不愧行商之人,着實會投其所好。不知是齊清軒之前和人彙報了什麼,姬瑾便得出來這麼個送宋雲輕不如送他的結論。而一看他身上不過一件單薄白衣,姬瑾便又猜出來,宋雲輕定會擔心他天寒受凍。
于是他現在正被裹得嚴嚴實實。
墨灰毛領,閑雲野鶴,白緞鬥篷寬厚舒适。再是一件側襟棉袍,先前揣着無處挂的墨玉環佩也被翻出來佩在腰間束帶上。領口袖口暗色絨面,飾着卷雲銀扣,五分風雅,五分奢貴。
洛凕朝面前全身銅鏡中打量一圈過後,不太習慣地扯扯袖口。
“憑目測的尺碼定有偏差,可用尋裁縫來再作修改?”姬瑾上下瞧過一番,見洛凕不太自在,許是以為不滿意,便問道。
“……多謝,不必了。”奈何一番好意,洛凕隻得笑着回道,“隻是太久不曾這般精細打扮,一時适應不來,多穿幾日就好。”
實則這些年别的不好說,倒給他養出一個喜歡随手揣袖子的習慣。這下給他換上件窄袖口的衣服,他沒地方揣,就隻能意思意思往鬥篷下縮縮。姬瑾甚至給他套了雙黑色的薄手套,他慣了無拘無束的手被這麼一裹,便更加不适應了。
于是洛凕又扯了扯手套,折騰半天總算放過袖口,這才轉身看向等在一旁的宋雲輕。
隻見也不知是在瞧什麼,宋雲輕的眼睛就這麼定定地停在他身上,直到對上視線才恍然回神似的,半晌吐出一句:“……很好看。”
洛凕一怔,飄開視線,捏了下耳垂。
“宋公子可用也置辦一身?”姬瑾又笑着問。
聽到這話,洛凕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再朝宋雲輕看去。頓時驚覺那一身黑從頭到尾是根本沒變過的,之前好不容易還蓋了件黑披風,現在也不曉得給扔哪去了。
雖然上仙有法術傍身,不必在意衣物換洗之類瑣事,但這樣一看,未免還是太不上心。
“……”而見被人一直看着,宋雲輕低頭思考了一下,随後擡手打了個響指。
一陣金色雲霧自上而下,轉眼間,他身上的衣服稍有些許變化。雖還是一樣的金雲浪濤,一樣的鱗紋,但整體更為修長。短衣轉作垂地,外袍領口立起,多出圈細白毛領,比先前看上去莊重幾分。
仔細打量一番,洛凕心下稍有無奈,隻想這孩子原就不喜打扮,再多要求怕是為難。好歹算是換了一身,他便笑了笑道:“嗯,很适合你。”
“閣中尚還有事,那我便不多陪了。”姬瑾便也順勢說罷,轉身離去,“二位若有需求,告知閣中下人就好。”
“有勞。”宋雲輕緊接着道。
見這孩子竟朝人道謝,洛凕再度詫異。
看來是相當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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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及不久,洛凕就又在處蓮池邊碰上了李言清。
還有鐘律。
彼時二人間針鋒相對毫不相讓,洛凕正要上前詢問,就遠遠聽見那小少爺指着人嫌棄叫道:“姓鐘的你什麼時候來的!?”
“你管得着?楓火蓮台你家開的?”而鐘律滿臉不屑,朝人白眼一翻,說罷,又往周圍尋了一圈,沒好氣問,“那姓白的哪去了?我還有筆賬沒跟那畜牲算完呢。”
“白原川早走了,誰樂意看見你啊。”李言清朝人咧起嘴做個鬼臉。
鐘律頓時臉色一沉:“你小子活的不耐煩了!”
李言清毫不示弱:“你想幹嘛!我告訴你!我大哥可不會答應!我、我老爹知道了也不會放過你的!”
“啧。”鐘律作勢要掏符。
“鐘城主怎會在此?”見要動手了,洛凕及時走上前去,出聲把人叫住。随後也大概能猜到此人來意,他便再回頭看向宋雲輕。
鐘律這才收回手,斜一眼李言清後将視線轉來,一看來人隻更加不耐煩,勉為其難道:“趕緊的,去撈完東西,我好把你們卷鋪蓋趕出去。”
“撈東西?”洛凕沒聽明白。
能讓乾坤城城主從頭妥協到尾,乃至倒貼背鍋的所謂交易條件,隻是去撈個東西?
去哪?撈什麼?怎麼撈?别人不能撈嗎?
卻還不等洛凕琢磨明白,一條符龍攜着風直直把他們卷上了天,往遠處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