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緊問出那條河在哪,我們就走。”齊清軒說,“我不想待在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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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條怪蛇沉進池子裡之後,整條銅錢巷都變了樣。”
顧管家神色憂慮地叙述着後來的事情。
不過幾日,就有人說巷子裡突然冒出來個沒見過的小孩,裹着髒兮兮的破布襖子,臉上拿布條纏了一半,往外頭滲着血。
有好心人家以為是這孩子受了傷,便把他帶回家想給人治治,結果不出半日,那孩子就又蹲在了銅錢巷的角落裡。而那戶人家不知怎麼回事,連夜拖家帶口搬出了鎮子,連家裡的東西都不要了。
這事很快傳到了季老爺這裡。
他一聽别人描述,說那孩子頭發是灰的,額頭上有截血淋淋的斷角,就知道,這是他讓顧管家沉進池裡的怪蛇變的。
變故就是從這裡開始的。
最先是巷東頭一戶做瓷器買賣的人家,一夜之間連早就拍闆的生意都黃了,不出七日就徹底破了産,把祖宅都賤賣出去換錢抵債。
緊接着銅錢巷裡壞事一件接一件。像是前幾日好端端的老人突然間就病重沒了生息,今日這家遭了賊人被洗劫一空,明日那家定好的婚事被一下拒了去。連巷中的黃狗也無端發瘋,見人就咬,扯着人就要往銅錢池裡帶。
人們很快就發現,這些事都是從那個孩子出現後才發生的。
在此之前,銅錢巷裡的人都無病無災,其樂融融過着安生日子。可這孩子一來,好像巷中就被蒙上層晦氣,幾乎人人都遭了變故,再沒有一件好事。
“老爺不敢告訴别人,那蛇是他扔的。”顧管家連連搖頭,憂容滿面唉了又歎,“他怕被人知道,根本不敢自己去請師傅來作法,就是别人請來的道士問上門,他也隻字不提怪蛇的事。”
“……何苦呢。”洛凕輕聲歎道。
隻因一時心虛,非但把自己憋得寝食不安日漸憔悴,還連帶着别人也不得安甯。
龍困淺水本就犯了大忌,這銅錢池就是再能聚福納财,遭這麼一沖也得散了功。這巷子約莫就是靠銅錢池的運勢才發家至今,那這池中風水一破,本該被避開的壞事自然就找上門來了。
“哪怕後來巷裡的人都搬得差不多,連家中下人都跑了幹淨,老爺也不願請人來處理。”顧管家仍舊低垂着頭,繼續說道,“他憋出了癔症,無論如何都不肯承認怪蛇的事,非說是有邪祟纏上他,說那些請來的人都是騙子,查不出問題。”
李言清聽罷甚是不解,便問:“那他怎麼不也搬走呢?”
顧管家又搖了搖頭,說:“老爺覺得那怪蛇記恨上他了,會跟着他一并過去,到時候肯定要害了别人。所以隻敢留在銅錢巷,每天自己到處求神拜佛,弄來一堆不知有沒有用的符,胡亂貼在門上。”
“鎮上的人都說他是舍不得這裡,可隻有老爺自己清楚,他隻是不敢走。”
“那個孩子。”洛凕問,“他後來如何了?”
他還是沒有忍住,也許是想替齊清軒讨回些公道,也許隻是多愁善感一時好奇。他想,他或許能為齊清軒做些什麼。
權當是還姬瑾的情分。
“我看見過好幾回。那孩子時不時就在巷裡蹲着,也不動彈,就望着天。”顧管家說着,重重歎了口氣,“他看上去真的就隻是一個孩子……”
鎮裡的人把問題都怪在那孩子身上,說他是外頭跑進來的妖怪,賴在鎮上吸人氣運。
于是有人把他扔出鎮去,結果不出一日他又回到了巷裡。有膽大的想把他打跑,可他既不還手也不出聲,依舊照常待在角落。請的和尚或道士一來,那孩子就不見了影,任哪裡也找不到。而師傅一走,他就又悄無聲息地蹲在那。
兩年過去,巷中的人都跑得差不多,冷清得幾乎沒有人煙。隻有那個孩子依舊坐在巷裡,日複一日地,用那隻布條下露出來的漆黑眼睛,一動不動地望着天。
“我……唉……”顧管家喪氣道,“我實在是問心有愧,不忍心看下去,就時不時趁着沒人,偷偷去送些吃的給他。隻想着說不定把他哄好了,他就能原諒我們。”
接着他又自責起來:“現在一想,會不會是因為這樣,他才不肯走……”
“還算有點用。”齊清軒突然插上一句。
顧管家聞言一愣,疑惑不解地看過去。
“不然他現在就把你們全都咬死了。”齊清軒說。
“當、當真?”顧管家頓時露出釋然的表情,松了一口氣似的,低下頭小聲喃喃,“太好了……太好了……”
洛凕一時意外。他看了看齊清軒,卻見人已經把頭轉向窗外,透過黑紗看着飄落的雪,不知在想些什麼。
“再後來呢?”李言清又朝人問。
“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