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功夫不老實。
蘇與秣這一覺安穩得難以置信,一口氣睡到了次日将近十點。
睜眼的瞬間,她有些怔住。
昨晚明明是面向窗戶睡的,可現在窗戶沒了,對着的是門。
身旁的位置早已經空了,被子下的溫熱徹底散盡,涼意侵占剩餘不大的空間,分明人已經離開有一陣。
蘇與秣眨了眨眼,緩了三四秒後,單手撐着半坐起,胸口隐隐的悶感湧上來,這才想起昨晚以防萬一,她是穿着内衣睡的。
真傻了。
也不知是累的還是讓那男人鬧的,怎麼就想不起再拿一床被子?
蘇與秣微扯嘴角,擡手掀開薄被一邊,下床去了浴室。
洗漱完畢後,她直接去了一樓,客廳内傳來細碎的腳步聲,似乎有人正在活動。
阿姨聽到身後的輕響,轉過頭便瞧見蘇與秣人已醒來,微微俯身恭敬喚了一聲,“太太。”
蘇與秣神情還有點恍惚,未曾注意到阿姨平日的稱呼似乎變了,一臉淡然地點了下頭,目光随意掃向客廳内,見那裡空蕩蕩的,她斂了眼神,緩步走到餐廳落座。
阿姨見狀放下手頭的家務活,按慣例進了廚房為她準備早餐。
蘇與秣向來對飲食不過分講究,随意的飲食習慣與不規律的作息早成慣性,通常一片面包配一杯牛奶便打發了早晨,偶爾才會讓阿姨煮些清粥小菜。
所以當她看到餐桌上擺放着過于豐盛、樣式繁多的早餐時,不禁怔了一下。
而對方似是發現她的表情,主動解釋道,“先生臨走前特别吩咐的,說您昨晚沒吃東西,今天的早餐不能随便對付。”
……先生?
後知後覺想起剛剛那聲“太太”,看來早上已經和人打照面了,蘇與秣沒多作回應,隻懶懶地嗯了一聲。
她沒進食?
倒是不假,阿姨不清楚她不吃晚餐的習慣,但那人顯然是故意提起來的,借此點她呢。
蘇與秣扯了下嘴。
幼稚鬼。
不再理會,她拿起邊上的湯勺,舀了勺小米粥慢慢送進口中。
吃到一半又想起昨天新聞的事,她放下勺子,拾起手機,指紋解鎖後翻進頁面開始搜索。
昨天頒獎禮上的新聞有關她與亓一的部分已經全數撤下,留下的隻剩其他幾位知名人物的報道。
頁面第一條赫然是姜夢虞的獲獎感言新聞。
她随意點進去,新聞配圖兩張,一張是姜夢虞站在舞台上捧着獎杯發言的畫面,一張是鏡頭捕捉到台下,時樾擡頭看向舞台微笑鼓掌的瞬間。
而文字中特地将那段感言加粗标黑——【感謝我親愛的未婚夫時樾先生,始終支持我,陪伴在我身邊。】
姜時兩家的事早已不是什麼秘密,兩家作為人盡皆知的豪門,千金與長子青梅竹馬,商業聯姻之外還分明是真心實意。
和她與亓一這樁毫無情愛、彼此利用的狗血關系完全不同。
不過這麼一對明面上的神仙眷侶,表面功夫偶爾象征性收斂一下,仍擋不住滿屏的現實版言情劇既視感。
可外人面前的象征性收斂背後,哪裡真收斂了?
虧那女人昨天一臉嫌棄。
用完早餐,蘇與秣正要返回樓上的卧室換衣服,準備直接去時興,剛起身邁步至樓梯口,身後正收拾碗筷的阿姨輕聲喚住了她。
“先生叮囑我把西裝拿去清洗,您有需要送的,一并交給我吧。”
蘇與秣本想開口說不需要,卻蓦然想起昨天在車上,男人注意到她冷時随手搭上的外套。
她猶豫了片刻,終是開口道,“西裝不用送,我待會直接帶去處理。”
阿姨聞言也不多說,點頭應了聲,又補充說西裝已包好,放在了客廳沙發上。
蘇與秣輕嗯了一聲,沒再多話,轉身上了樓。
-
半個小時後,路弼準時抵達雲璟接人,車子停泊在别墅門口。
收到了消息的蘇與秣拿起裝着禮裙的袋子,緩緩下樓。
路過客廳時,想起阿姨的話,她轉步過去。
單人沙發上,一個簡潔硬挺的黑色紙袋安靜地擺在那裡,裡頭透明塑料包裹的西裝折疊地整齊有序。
她定定望了一眼,靜默幾秒,才沒有表情地伸手拎過來。
算了,總歸要拿去清洗,就當還他昨天的好意了。
别墅外,路弼見自家小姐的身影從房子裡走出,随即從駕駛座下來,繞到側旁,提前拉開車門,恭敬地颔首問候。
蘇與秣微微點頭,一隻腳剛要邁入車廂,卻在這一刹聽見一道細碎的貓叫聲,隐約,從遠處飄來。
軟弱無力,不像尋常的清脆。
蘇與秣動作一頓,視線順着聲音的方向望了過去,冷靜地掃視周圍,卻沒捕捉到聲源的蹤迹。
她停了幾秒,發現剛剛的聲音似乎消失了,疑慮一瞬後正要收回視線,耳邊忽又響起一道更清晰的貓叫,同樣帶着失力,卻更凄涼。
而路弼站在車門旁,顯然也捕捉到那微弱的聲音,側頭看向蘇與秣,低聲問,“小姐,需要我過去看看嗎?”
蘇與秣望着那邊的方向,一雙冷清的眼眸忽而劃過一絲隐忍,隔了兩秒,她側開臉,聲音極淺,“去看看,要是受傷了,就帶過來。”
一句吩咐落地,路弼點頭,跨步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快步而去。
蘇與秣瞧着人漸漸走遠後,斂起眸,擡腳先上了車。
她将袋子放到旁側的座椅上,身子靠向椅背,微微仰頭,輕阖住雙眸。
未過片刻,不遠處傳來漸近的腳步聲,還伴着一聲聲軟糯的貓叫,愈加清晰。
路弼懷裡揣着剛發現的小貓,邁步至車側門旁,對車内的人開口道,“小姐,看着像流浪的小奶貓,腿好像受了傷。”
蘇與秣眼睫一顫,慢慢掀眸,轉頭看去。
就見路弼懷裡捧着一隻黃白相間的小崽兒,身上蹭着泥土,細瘦如骨,似乎連自保的力氣都沒有。
蘇與秣眉頭微蹙,又傾了傾身,伸手朝路弼示意,“給我吧,一會兒找個箱子,把它送去醫院。”
路弼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了。每次發現無家可歸或受傷的動物,小姐都會抱回來,叮囑他送去醫院或動物收容所,從不會置之不理。
被她救下的零零散散加起來,雖不到幾十隻,卻也不算少。
平日看着冷冷淡淡仿佛誰都不放在心上,其實心腸好也善良,哪怕人冷嘴毒的讓人膽戰心驚,但還真沒人讨厭她。
也算種人格魅力了。
路弼低頭應了聲,自然地将懷裡的貓遞過去。
還真沒想到這種高檔别墅區都能遇着這事,但幸好是遇着小姐,不然換别人估計看都懶得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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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緩緩駛出雲璟,朝着時興開去。
蘇與秣低頭護着懷裡的小貓,手掌輕撫着它微微顫抖的脊背,動作細緩。
或許是感知到懷抱的溫度,那剛才還奄奄一息的小貓擡起頭,玻璃般澄亮的瞳仁忽閃,軟軟地叫了一聲。
蘇與秣垂眸,注視着那雙純粹澄澈的圓眼,嘴角緩緩牽動,無聲勾起了一抹淺笑。
别怕,一定會好好活着。
我會讓你活下去。
就算隻有你自己,也要一直活下去。
但就在這時,保姆車忽而一個急刹,猝不及防間,蘇與秣本能地撤出一隻手撐在前排椅背上,但那瞬間襲來的沖力打亂了所有的平衡。
懷中的小貓受了驚,猛地叫了一聲,從她的懷裡掙脫撲出,跌跌撞撞地蹿到了旁邊的座椅上。
蘇與秣輕嘶了一聲,下意識縮回手,隻見手臂上多了一道淺淺的劃痕,隐隐滲着幾點血色。
前方的路弼顯然也被突如其來的狀況驚了一下,忍不住低罵了一聲,随即轉頭查看,“小姐,您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