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中，路弼似是想起什麼，側頭道，“剛才秘書通知了一聲，喬總今天跟客戶有約，叫了王監制過來。”
蘇與秣聞言隻是擡了擡眼皮，淡淡嗯了一聲，
喬栩在不在無關緊要，今天的試鏡隻涉及女配，不需要制片人親自到場。
試鏡室設在五樓。
電梯抵達後，蘇與秣領着路弼沿着走廊朝試鏡室走去，剛走到一半，隐約聽見不遠處休息間裡傳來一道尖利的女人嗓音。
她腳步微頓，眉心微蹙，稍作停頓便徑直朝着休息間走去。
走近時，門内傳出的女人聲音也愈發清晰。
“我說了無糖無糖，你是聾了嗎？加糖是故意害我身材走樣？”
休息間内，化妝鏡前，一個女人紅着臉坐在椅内。
而對方面前站着的低眉順眼的小助理，眼圈泛紅，肩膀快要縮成一團。
“再去買，買不對别回來！”
女人不耐煩地揮手，直接将桌上的咖啡掃落在地，杯蓋杯身分離，深褐色的液體頓時灑了一地。
小助理垂着頭連聲道歉，倉惶地轉身往外跑，剛沖到門口時，蓦地被牆角站着的一男一女吓了一跳，驚慌地吸了一口氣。
待看清來人的面容，張了張嘴正要喊人時，就見女人屈指在唇邊比劃了個“噤聲”的動作，随即話音淡下，“衣服先處理一下，咖啡不用了。”
而助理聽見女人對自己說的話，愣了片刻，咬唇點頭，哽着嗓子“嗯”了一聲，擡腳匆匆去了洗手間。
等人走遠後，蘇與秣才邁步進了休息間，一入眼便是地上的狼藉，以及坐在椅上正被人伺候着化妝的女人。
餘光掃向地闆上的污漬，蘇與秣眼神一沉。
聽到身後傳來的腳步聲，化妝師停下了動作，偏頭看了一眼。
而正閉眼享受服務的女人也因這不和諧的聲音蹙起眉，慢慢睜眼轉過頭，卻在觸到那身影時，頓了一瞬。
蘇與秣掀眸瞧着人，寡淡道，“陳小姐今天來試鏡？”
女人清冷的聲音傳來，陳素素和她的視線對上，也沒起身，隻是懶懶地擡手打了個招呼，聲音嬌俏卻毫無敬意，“蘇導好。”
蘇與秣站在原地，沒有做聲。
陳素素，吳赫軒捧出來的某位頂着“小紅人”頭銜的網紅。
當初被硬塞進《童心》劇組時，她給時樾面子，這才勉強留了。
女三的戲份不過幾秒鐘的鏡頭，不痛不癢，睜隻眼閉隻眼就是了。
拍攝期間這位陳小姐就間接甩過大牌，盡管沒跟她叫闆，卻也從沒給過什麼好臉。
裡外裡不是什麼省油的燈，片場的威風吹得足足的，不敢明着招惹她，卻暗地裡折騰手下人鬧得雞飛狗跳。
娛樂圈這種人品成問題的演員并不稀奇，蘇與秣也習以為常。
好在陳素素戲裡台詞幾乎為零，基本是充劇情需要的背景闆，為了鏡頭銜接當時多拍了幾段備用，最終采納的不過幾秒。
沒想到這位小明星沒直接找她提要求，卻悄悄繞過她找吳赫軒撐腰，擅作主張地将那些廢棄鏡頭塞進了成片。
蘇與秣不在乎誰作風不檢點、誰舍身求資源，可如果破壞她的規矩，她也絕不會留情面。
蘇與秣眼睫稍垂，寡淡道，“如果是來試鏡《餘響》角色，那不必準備了，你被刷了。”
陳素素聽到這話怔住，猛地轉過身盯住她，擰着眉，“你說我被刷了？”
蘇與秣嗯了一聲，“不符合角色自然會刷。”
陳素素被她這理所當然的态度氣笑了，“蘇導，這不合規矩吧？我戲都沒試您就直接判了？”
“因為。”蘇與秣擡眸掃了她一眼，“我的片子，我就是規矩。”
合不合适，她說了算。
是她陳素素不合規了。
陳素素一頓，明白了她的話，表情有些崩不住了，咬着牙瞪人。
她當然知道蘇與秣是誰，但也沒覺得這女人有多能耐。
一開始參演《童心》時，瞧見那張冷豔精巧的臉，還誤以為是哪個小演員上位成功，後來聽經紀人提起是總導演時，她才真的愣住。
這女人的臉蛋和身材樣樣壓她一頭，陳素素嫉妒得不行，但礙于對方身份也不敢表現太明顯，後來跟吳赫軒吐槽這位導演時，得知是蘇家千金，陳素素更是煩得不行。
底子沒人家厚，但她想着有吳赫軒這個大腿，蘇家不過是普通豪門，勢力不及吳家，想多露臉直接找金主就行，哪輪得到導演多嘴？
于是陳素素一通撒嬌賣好得了準話後，直接跑到後期那盯着人把自己的鏡頭加進去。
這次《餘響》是大制作，沒機會争女一，但女二的戲份也不少。
于是她又讓吳赫軒想辦法把自己推到了試鏡名單裡。
拍《童心》那會兒，陳素素覺得蘇與秣雖然挑剔嘴毒但沒有故意針對她，瞧着女人性子就是冷了點，也沒傳的那麼難搞。
所以知道《餘響》是她執導的片子，她壓根沒太當回事兒，也自認為吳赫軒已經打了招呼，今天就是來混個臉熟。
誰知道這女人真敢直接撕破臉。
蘇與秣見人不吭聲瞪着倆眼瞧着自己，她沒搭理，隻低聲對陳素素身旁的化妝師揚了揚下巴，“小潔，收東西吧。”
而被點名的小潔愣了一瞬，但立刻反應過來，點點頭便彎下腰開始整理，絲毫不顧一旁某位女演員的臉色如何。
蘇導發話了，她憑什麼不聽？
這破事兒賊多的十八線，誰愛伺候誰伺候去。
陳素素見狀，臉上的表情僵住。
蘇與秣視若透明地将她晾在一邊，又直接吩咐化妝師離開，這已經不能算是對自己冷處理了，簡直是赤裸.裸.的下馬威。
陳素素隐忍着，站起身看人，“蘇導，你應該不能趕我走吧？”
蘇與秣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冷呵了一聲，“陳小姐怕是眼神不好？走錯地方也不知道？”
瞎摸護眼地摸來了時興？
這地兒，有她的份兒？
而此刻，蘇與秣的臉上仿佛是直接挂了三個大字——滾出去。
陳素素被間接羞辱到，剛要發作，女人卻搶在她開口前，閑閑補了一句。
“走的時候别忘了。”
蘇與秣垂眸看了一眼地面，淡淡道，“找保潔阿姨借個拖把，把地弄幹淨。”
别髒了大家的眼。
小潔手一抖，差點沒穩住工具箱。
之前就知道蘇導嘴毒沒想到這麼毒，一句一個坑當着人面直接埋，根本不留臉。
她瞬間切換到崇拜模式，還不忘瞥了一眼身旁的陳素素，見她氣得簌簌發抖，臉憋得通紅，眼眶裡幾乎能噴出火來。
小潔求生欲爆棚，趕緊抱起工具箱，小跑着溜出了房間。
隻剩下陳素素一張精緻的臉徹底失控，假象崩碎成渣。
見沒人再旁觀，她也不再僞裝，盯着對面的人，冷聲道，“我是吳少專門請來的人，你還真覺得你有說話的資格？”
蘇與秣眼眸稍擡，看着她沒說話。
可陳素素卻誤以為她心虛了，底氣更壯了些，擡高下巴，語氣咄咄逼人，“勸你乖乖收回剛才那些話，再給我認個錯，我還能大度些原諒你。”
話音未落，蘇與秣卻忽地輕笑了一聲，“陳小姐倒不隻是眼神不好，連腦子都不上路。”
陳素素一僵，面上浮出幾分難以置信，“你竟敢……”
“私闖後期場所篡改片子，傳播不實消息。”蘇與秣一步步地朝着她走近，眼眸眯起，嗓音壓沉，“光憑這些，十張吳赫軒的床都撐不住你折騰。”
陳素素望着面前氣勢迫人的女人，臉上的驚愕怎麼也掩不住。
一句話，直接打了兩個人的臉。
陳素素被女人的氣勢震到，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可腦中忽而閃過吳赫軒提過的一些事。
她蓦地止住步子，揚手指向對方，不管不顧地拔高了嗓音喊道。
“仗着蘇家狂什麼？你媽不也是——”
話音未盡，那隻擡起的手腕被人猛地攥住，腕骨随着力道逆向扭轉，痛得她眼眶一瞬間泛紅，緊接着，她的臉被重重打偏去一側，火辣的疼痛刺得她眼淚失控湧出。
陳素素捂着臉，劇烈的疼痛拖垮了身子，一軟就要跌倒。
然而女人攥壓着她的手腕毫不留情，扯着她半跪在地上，沒有給她倒下的機會。
視線模糊晃動，耳邊轟鳴間，她聽到一聲涼薄的輕嗤刺破空氣。
“誰給你的膽兒？”
蘇與秣低眉斂眸，瞧着眼前這張痛苦扭曲的臉，眼底寒霜盡顯，語調森冷，“敢這麼跟我叫闆？”